且說黎淵離開後不久,監獄便發生了暴動。彌華不顧病情,拖著虛弱的身軀奮力阻止想要出逃的犯人,搪白雖然也跟著他,但很快便在群毆中昏了過去。待可憐的侍從少年醒來,自己的主上已然躺在血泊之中

盡管黎淵現身的剎那便已將在場所有囚徒擺平,卻依舊受到了天界的嚴懲

他,居然要被關進曾經由自己掌管的監獄。

簡直是天大的諷刺他黎淵怎可能不知曉,這大半個監獄j乎都對自己恨之入骨有多少囚犯,皆是被他丟入囹圄

這一生,替天界多少殺伐勞碌,換來的卻將是一戶鐵窗、枷鎖兩行

自他守獄來,始終兢兢業業,在無一人幫襯,亦無他方監督的歲月中,亦未曾出半點紕漏。況且冥魔兩界來回也不過半柱香時間,被c眠的囚犯沒有外力解開更是難以蘇醒最重要的是,怎就恰好期間天界派人突擊搜查

一般這種時候,都會發現有內鬼。然而只有彌華搪白清醒的監獄,真的存在這種人嗎

內鬼鬼沒錯那些游盪在冥界的鬼魂他們正是天界安cha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可是,監獄外圍本身就有阻止游魂入內的結界,若沒有仙家相助,他們不可能潛入其中。

其實平定虞淵後,安排他到冥界典獄本身便是一種變相排擠,然虞淵一役已消耗了他太多建功立業的熱情,加上西宮有密令要求時刻注意彌華,黎淵便抱著「反而落得清閑」的想法得過且過了。

然而這般淡而無味的日子終於還是如此凄慘地落下了帷幕。

至此他總算明白,某位神明就是想變著花樣弄死他。不知是否因為此前的請纓行為過於張揚,從而暗中樹敵。

如若聽憑處置,被封印神力和銬上刑具的話,未來的路,恐怕比死還要艱辛。

逃是無疑的了,然而如今仍是有什么放不下只有那些放不下

黎淵寬大的披風,裹著搪白,懷中還抱著彌華的軀t。如此累贅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實行遷越之術。他仿佛一團銀白的火花般不斷閃現又消失,很快便自冥界的還y道突入人間。

漫天暮se,愴盡飛雪,仿佛彌華唯一的悼歌。

「繼續逃吧。」將此生唯一的知音下葬後,黎淵替身旁少年拭去清淚,有力的手臂挽住對方纖細的身軀,消失在無垠的蒼白中。

搪白,是彌華留給他最後的遺物。

從往後,依舊是主仆二人,亡命天涯。

將神力隱藏、扮成人類在最近的驛站歇腳時,搪白j給了黎淵一封彌華的遺書筆跡清雋,卻滿紙讕語。

黎淵向搪白坦言說自己看不懂夜猺文字,那少年唯道:「據我所知世上還剩一個人能讀懂它。」

黎淵明白他指的是彌華唯一的親人彌月。然而,她現在究竟身處何方

未及思慮,便聽鄰桌提到夜間墳地鬧鬼的謠傳,又有明理者反駁說那只是掘墓人所為。

聞之,黎淵與搪白悄然起身,不顧夜se,匆匆奔向彌華的塋地。

簡陋的土丘前,早已跪伏著誰人的身影。

一頭黑發,一身黑衣,仿佛整個人都溶進了黑夜中,卻不停地扒拉著今天傍晚才蓋好的泥層。

搪白嚇得躲到了新主人身後,黎淵卻只是無聲地抬起手臂,准備將對方抓個正著。

然而衣袖間輕微的窸窣聲還是令對方機警地抬起了頭顱月光下,一對幽冷的雙眸反著絕非人類所有的森綠se熒光。

黎淵迅速用意念擒住了妄圖逃離的盜墓者,於掌心迸出的白光照耀下,神秘的竊賊發絲間竟展現出一抹暗紫,那雙獸瞳亦縮成針尖的模樣

「彌月」他和搪白同時不敢相信地驚呼。

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貓妖少nv卻並未應聲,僅是惡狠狠地瞪著他倆,喉底滾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狂風掃過,他倆只來得及看清一抹青se的身影,彌月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事,我已經知道她的動向了。」黎淵按住意yu追去的搪白,x有成竹地安w。隨後,又在彌華之墓旁設下了結界,以防再有外人侵擾。

「回去吧。」搪白愧疚地喃喃,黎淵卻輕然搖首:「天界的追兵恐怕已經埋伏在驛站了。」

他修長有力的手臂再次微微有些緊地攬住搪白,伴著周身漸漸散發的白se微光低聲:「閉上眼,小心晃著你。」

少年聽話地緊緊鎖住眼瞼,聽徹自己x腔中的心跳鼓動不已。新主人永遠不可能如彌華般溫柔細膩,但這份堅實,已足以彌合這么久以來他心底的創傷。

不會、不會再有什么變故了,對吧接回彌月後,就可以叄個人慢慢地l跡天涯,對吧

恍惚中,腳下踩中了堅y的陸地。少年睜開眼,發現正置身一p竹林楓影,樹影紛繁間,遙遙竟依稀是彌月那暗紫近黑的剪影。

你去跟她談吧。黎淵的聲音悄悄從腦殼外鑽進來:你倆認識,她應該不至於再亂跑。

言畢,他便憑空消失了氣息。被獨自丟下的搪白深吸了一口氣,悄悄邁出一步,頓時對面一雙綠熒的目光宛如幽靈般投s了過來,驚得他不敢再向前挪動。

「為什么要拋下我哥」凄冷的夜風中,是少nv心死如灰的質問。

搪白張了張口,無力作答。他記得彌月在墓旁徒勞挖掘的身影,他明白她依然無法接受至親的死訊。

「你若願跟隨那天神,是你的自由,然既兄長已喪,我倆便從此毫無瓜葛了。」彌月似乎並不想跟他多作牽扯,索x挑明了心緒。

「至少看看你哥的遺。」見搪白委屈得說不出話來,黎淵只得借彌月尚未逃逸的時機搶過話頭。頓時渾身涌起戒備的少nv,雙目卻直勾勾地緊盯銀發半神手中的信箋,一副掩蓋不住的渴望的模樣。

黎淵趁勢要求她必須當著他面譯完內容。彌月雖一臉不情願,可對亡兄手跡的好奇還是蓋過了怨懟之心。

「黎淵親啟」剛念出信封上的字樣,她便扭頭瞅了一眼高大的神將,待搪白點頭確認收信人的身份後,彌月微微有些訝異地拆開繼續念道:「敬呈者。見此信時,余定已逝」

她頓了頓,控制了下情緒,繼續迎著月光輕聲轉述:「然牢間數載,蒙君厚誼,恩重難謝。此信書於病t膏肓之際,只圖j付後事,若言辭冒昧,還望海涵。」

少nv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偷偷咽下眼淚。隨後,迅速瀏覽了一遍第一頁,面無表情地對黎淵道:「哥哥說,非常感謝你這么長時間對他的照顧,他非但這輩子都還不了,還得繼續托付一些事,有些遺願甚至還會害了你。他對此真的很抱歉,因為你是他的知音,是這世上最懂他的人」

「大概有四五頁都是這種感激和道歉的話,連他自己都說可以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重點。」她剛說完,便完全不敢相信地大叫:「什么第一件事就是讓我把你當親人看待」

彌月費勁地仰頭瞪著這個以自己身高只能勉強與他x膈齊平的高大男子,明顯在質疑兄長對其的信任。意識到失禮的她,又很快低頭喃喃:「他還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擔任虞淵之主,並且摧毀天界的y謀。」

「可具t是什么他沒有說。」面對黎淵和搪白迫切的神情,彌月遺憾地嘆了口氣,「你們也該曉得他的脾氣吧,雖然不是專門給我的信,卻用只有我能讀懂的文字來寫,就是為了保證內容不被任何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