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龍城。
一名四十多歲中年人靠在一張竹編躺椅上,隨著重力下壓,圓弧的躺椅像是不倒翁一樣很有節奏上上下下晃動著。
中年人一襲白色襯衫,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看起頗有儒雅氣度,但因為體型高大臉型方正留著一個平頭,又有些矛盾。
無法形容的一個人,至少對於在這里讀書的學生來說,何援朝老師是一個無法形容的人。
教人讀書不收多少學費,每天喝喝茶講講故事和歷史,簡直跟茶館的說書先生一樣,偏偏,卻又沒見他為錢發愁過。
在場幾名學生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是濃濃的好奇,要是平時,這時候,何老師肯定在課後再說一段華夏的歷史故事,但今天,他似乎忘了這件事。
不就是一份報紙么,至於這么令人著迷。
學生們心里有些癢癢了,正是十來歲對於一切都好奇的年齡,何援朝講的故事簡直比電視劇還有誘惑力。
紂王不敬天、不敬神,哪怕是神威之下也從不屈服,敢於天斗,哪怕是神罰也從不妥協。
秦始皇橫掃六合,一統八荒,功績簡直是驚天動地。
那些外國的皇帝簡直就是渣渣了,居然被一幫神棍控制生死,連王位置都保不住。
每次聽到何援朝講故事,都別提多爽了。
「何老師,那我們先回去吃飯了?」
「不是說吃飯么,怎么還不走?想聽故事?」
「嘿嘿.....」
幾個小家伙一臉不好意思笑了起來,純潔的眼神根本就不會掩飾什么。
放下手里的報紙,何援朝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毫無氣質的坐在了屋里一張桌子上。
「那我們今天就說說香港的故事。」
「以前我有個同學,在油麻地做差佬,後來,因為不願意收保護費受到同事和上司排擠,他就買了一張機票到英國,准備到倫敦投訴。」
「後來,他到了機場,想走國內專線,但人家卻不讓過,讓他走外國人通道。」
「他就問,我是英國人,為什么讓我走外國人通道排隊。」
「機場的人就說,我看你那張臉,我不覺得你是英國人」
「外國人通道要排隊,我朋友就辯解,我不是英國人你說我是哪國?」
「機場工人人員就說,那是你自己理解的,你們香港只是我們大英帝國眾多殖民地之一,你不算英國人。」
「我那朋友就不服氣了,質問那位工作人員,怎么,那我是哪個國家的人?」
「對方告訴他,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但你不是英國人,所以請走外國人通道。」
「老師。什么是殖民地?」
「老師,他後來到倫敦了么?」
「殖民地是我們漢語的一個詞匯,是指受宗主國的經濟剝削、文化入侵與政治奴役的國家和地區。原始含義是在荒地上移民墾殖,可做貿易前哨或軍事基地。後指一國在它所征服的地區建立的移民居留地,為宗主國獲取新資源。」
「老師,我聽我爸爸說,廉政公蜀成立就是因為英國人覺得他們在香港沒有我們華人賺的多,就想辦法抓了所有華人探長,好壟斷貪污。」
「嗯。你爸說的不錯,他有沒有說,自從康定搜來了,社團發展就飛速發展,為的就是欺壓普通人,好給英國人賺錢。」
「沒有說,我爸不敢說這個,除了雲記,好多社團都經常收保護費,我討厭那些壞蛋。」
「哈哈。那你好好讀書,以後爭取做警察,收拾那些壞蛋。」
「做警察驚能管那些壞蛋不許收保護費么?那為什么現在都有警察,他們照樣收。」
「他們叫什么警察?香港皇家警察。」
「我懂了。他們是英國人的警察,就跟電視里說的走狗一樣,專門欺負我們。那我不想做警察了,爸爸和叔叔他們賺錢很辛苦,」
「過幾年就不一樣了,將來的警察是我們自己的警察,趕走英國人,他們就沒辦法再欺壓我們了。」
「......」
「何老師,你還沒說,你那個朋友到倫敦投訴了沒有。」
「他到了倫敦,但是根本就有找到地方投訴?」
「他認識路么?」
「不。人家不認識他的證件,他的英語也不太好,所以有人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半生熟。」
「名字不是只有爸爸媽媽才可以取么?」
「......」
不久,孩子們蹦蹦跳跳打打鬧鬧一起走了,看著一個個幼小的背影,何援朝笑著再次抓起了報紙。
每日郵報。
幾天前的報紙,被人從倫敦帶到了香港。
封面上,赫然正是他的學生沈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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