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橋(2 / 2)

國士無雙 驍騎校 1607 字 2020-09-07

四人走在清晨的胡同里,天清冷清冷的,少年們的心卻是滾熱的。

「大海哥,我們是不是去山澗口那兒等活兒去?」寶慶自以為聰明的問道。

趙大海鄙夷的一笑:「活兒不是等來的,要找才行,咱們直接去永定門火車站,我有朋友在那。」

永定門火車站是客貨混運車站,時值冬季,煤炭運量最大,每天都需要大批的苦力,趙大海的朋友就在煤場上班,一支大前門遞過去,什么話都好說,朋友拿了四把鐵杴說:「兩人一個車皮,卸吧,虧待不了你們。」

兄弟四個拿了鐵杴爬上車去,呸呸朝手心吐口唾沫一搓,掄起大杴就開練,都是血氣方剛的壯小伙子,干活那叫一個麻利,卸了半個鍾點身上就熱了,把大棉襖脫了,棉帽子摘了,繼續甩開膀子干活,頭頂上白霧騰騰,就像是小火車頭似的。

就這樣一直干到下午一點鍾,兩車皮煤炭卸完了,管事的過來給了八塊大洋,一人兩塊響當當的袁大頭拿在手里,心里那個美啊,走路都帶風。

「去哪玩?」小順子掂著手里的大洋問道。

「天橋,洗澡吃飯聽大戲。」趙大海伸手向南遙指,豪氣雲天,大伙兒頓時興奮起來。

天橋在正陽門和永定門之間,天壇西邊,橋北兩側茶館澡堂飯鋪估衣鋪,橋西有鳥市,小食攤子、賣藝耍把式說相聲唱打鼓的,是老北京最好玩的去處。

四人先找了一家小澡堂子,門臉不大,名頭不小,牌子上寫三個字「華清池」。進去之後,把衣服脫了交給伙計,每人領一個小木牌,走進熱氣騰騰的澡堂子,就見大池子里一潭灰蒙蒙的熱水,池子邊上飄著污濁的臟沫,看起來和煮沸的火鍋似的

「混湯養人,最好不過了。」趙大海伸手試了試大池子里的溫度,覺得不過癮,又試了試旁邊小池子的水溫,咂嘴道:「今兒澡堂子改湯鍋了,這是要殺豬褪毛還是咋滴?」

小順子也過來試了一下水溫,手飛速縮了回來直吹氣:「燙死了!」

寶慶一看這陣勢,連摸都不敢摸了,陳子錕的好勝心卻上來了,一只腳伸進了大池子,覺得也不是那么燙,於是在滿澡堂驚訝的目光中坐進了小池子。

小順子的嘴張的能塞進雞蛋,寶慶的眼睛瞪得牛蛋那么大,連一向沉穩的大海哥都不禁暗暗嘆服,這小子非等閑之輩啊!

陳子錕倒沒覺得什么,自從奉軍半年前前圍剿開始,他就沒洗過澡,整天在老林子里鑽來鑽去的,睡覺都不帶脫衣服的,為了防凍,身上腳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牛油,時間久了結成硬殼,再加上新陳代謝下來的皮膚、角質層什么的,身上結了一層護甲,平時用手輕輕一撮就是一個大泥蛋子,有這層寶貝在,何懼滾水。

燙了一會兒,身上的硬殼軟了,陳子錕用手全身上下狂搓一陣,搓掉了起碼二斤陳年老垢,皮膚都發紅了,爬出來用瓢舀水往身上澆了澆,沖掉一條條的老灰,再往小池里里邁,腳剛進去就閃電般縮了回來。

「媽了個巴子的,燙死老子了!」陳子錕再看自己的腳,都紅了。

眾人面面相覷,陳大個這是咋的了,剛才還皮糙肉厚的,現在卻怕燙了。

唯獨趙大海看出了個中玄機,笑問道:「兄弟有日子沒進澡堂子了吧。」

陳子錕咧嘴一笑,原地跳了兩下,經年老灰去掉之後,頓覺身輕如燕。

一個眉清目秀的伙計過來招呼道:「大海哥,啥時候回來的?」

「啊,昨兒回的,那啥,幫我對面二葷鋪要兩毛錢蓮花白,一個軟溜肉片,一個京醬肉絲,要寬汁兒,再來二斤抻面,一大壺高碎。」大海躺在池子里享受著,隨口吩咐道。

「大海哥,您在鄭州待了半年,飯量見漲啊。」伙計打趣道。

「廢話,沒看見我帶了三個兄弟么,麻溜的,干了一上午活兒,累了。」

「好嘞,我這就讓學徒給您點菜去,要不我給您按一按,松松骨解解乏。」伙計說。

「那敢情好。」大海眯著眼睛說。

躺在不遠處,臉上蓋著毛巾的漢子忽然掀開了毛巾睜開了眼睛:「這話怎么說的?你丫不說今天手酸么,怎么給別人就能松骨,給爺就不行?合著爺的錢就不是錢?」

說著他站了起來,肥碩黝黑的身上文著一條張牙舞爪的下山猛虎,脖頸後的槽頭肉一晃一晃的,甚是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