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答。
紅玉道:「我叫紅玉,你呢?」
男子猶豫了一下:「我姓王,王澤如。」
「王先生,我剛到南京,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幫我找家旅館?」
「好吧,附近有幾家,我領你去。」
王澤如領著紅玉尋了幾家旅館,全是客人爆滿,因為國民黨四中全會的召開,各地代表和他們的隨從占據了全南京的旅館飯店,到處都沒有空房間了。
「實在找不到的話,到我那里去住吧。」王澤如建議道。
紅玉心中暗笑,小伙子看起一本正經的,其實也是一肚子花花腸子,不過自己也不在乎這個,於是答應了,兩人來到聚寶門小思古巷一處民居,男子租住的是二樓的一個房間,房內陳設簡陋之際,一張床一張桌子,臉盆架子和兩把椅子而已。
王澤如拿了一張床單,用鐵絲栓了懸在屋里,正好把床遮住,又將兩把椅子一拼,道:「紅玉小姐,你睡床,我睡椅子,先對付一夜,明天再說。」說罷自顧自躺下呼呼大睡起來。
紅玉找了熱水瓶和臉盆,簡單洗漱了一下,和衣上床躺下,心中忐忑,不知道王澤如啥時候爬上來,就這樣等著等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紅玉覺得被子比昨晚厚實多了,一看,單薄的被子上壓了一件黑se的呢子大衣,掀開簾子,王澤如已經不見了。
蹬蹬蹬一陣樓梯響,一個中年男子上樓來,推門看見紅玉,不免驚訝:「啊是王太太?」
紅玉答非所問:「您是房東吧?」
中年人道:「是滴,你家王先生兩個月沒交房租了,整天出去找工作找工作,也沒見他賺一分錢回來。」
紅玉道:「欠儂多少房租?阿拉給。」特地撇出一口地道的上海腔調。
「一共十塊錢。」房東被紅玉的氣勢震懾住了,低聲下氣道。
紅玉掏出三張一元面值的江東票:「拿去,不用找了。」
中年人見是硬通貨江東票,眼睛都亮了,接了鈔票下樓,又殷勤的打了兩瓶開水送上來,滿口王太太長王太太短的,客氣的不得了。
中午,王澤如拖著沉重的步伐回來了,頭上的傷口還沒處理,血都結痂了,進門就看到桌子上琳琅滿目都是食物,一整只鹽水鴨,一盤鹵肉,一碟炒青菜,還有一壺黃酒和一盤白米飯。
紅玉笑道:「家里沒有灶台,我就買了些熟菜和酒回來,米飯和青菜是房東送的,你餓了吧,快吃。」
王澤如楞了楞,沒有客氣,端起碗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大吃起來,紅玉端起小碗在一旁細嚼慢咽,一多半的飯菜都被王澤如吃了。
一番風卷殘雲,望著干干凈凈的碗碟,王澤如擦擦嘴:「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紅玉拿出一支煙在自己嘴上點燃,遞給了王澤如,王澤如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抽了起來,吞雲吐霧,眼睛眯縫著,似乎在回憶往事。
「王先生,你是做什么營生的?」紅玉問道。
「我?」王澤如自嘲的笑笑,「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罷了。」
「手無縛雞之力還能打倒三個流氓?」紅玉笑道。
「我曾經在jing武會學過國術。」王澤如道。
「王先生在上海住過,太巧了,我也在上海住過,不過這幾年都在外地,昨天剛從江東過來。」
「是么,我也去過江東。」
相同的遭遇讓兩個人迅速熟絡起來,紅玉道:「我今天出去問了,旅館還是沒有空房間,不如咱們就合租這間房吧。」
王澤如道:「孤男寡女,恐怕不好吧。」
紅玉笑道:「我已經告訴房東,我是你太太了,這樣他們就不會說三道四了,再說我幫你付了房租,這房子有我一份呢。」
王澤如道:「其實……你有錢的話可以租更好的房子,何必和我一個窮書生擠在一起。」
紅玉沒說話,點了一支煙坐在窗前,望著外面一片片青se的瓦,半晌,才幽幽道:「王先生,儂是個好人,是正人君子,這年頭好人太少了,和儂住一起,阿拉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