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5|11.28|(2 / 2)

顧清玄沒有說話,他只是覺得可笑,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可以真正亘古長存的。一百一十七年的時間,對於凡人來說也許很漫長,但對於修真者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難道你可以說有哪個修真者是亘古長存的嗎?

西澤並不知道顧清玄內心的想法,他只是依照自己的思路繼續說了下去:「帝國成為宇宙中最強大的國家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也許實在是太久了一點,大約從五十年前開始,也就是您的祖父那一輩,神殿開始著手進行對皇室的控制。」

會繼承皇位的,控制;不能繼承皇位的,封印,要么成為神殿的奴隸,要么成為徹頭徹尾的廢物,神殿從不會給你第三條路可走。

銀河帝國能夠從宇宙的無數國家中脫穎而出,成長為強悍無匹的帝國,是無數代國人前赴後繼鋪就的光榮血路。銀河帝國的皇室一貫身先士卒,在這條可歌可泣的光榮血路之上,倒下過無數皇室成員的屍骨。

敵人的屍骨鑄就了他們的鐵血,同胞的鮮血凝就了他們的驕傲,這樣鐵血與驕傲的帝國皇室,如何能夠心甘情願地被他人所控制?

為了擺脫這種控制,這一任的銀河帝國皇帝陛下才會在自己兒子出生不久就命令暗諜將孩子帶出皇宮,帶得離銀河帝國遠遠的,帶到神殿的觸手數十年才有可能會掃過一次的角落。本來在顧清玄離開之後,銀河帝國就會發起對神殿的反抗,縱使身死國滅,也在所不惜!

「只不過顧桐前輩她出發不久,行蹤就已然敗露……神殿很快就派了人。帝國當時派出的一個小隊的人,在不到數天的時間里就幾乎全部都失去了聯絡,剩下的不過十天或十數天後也同樣失去消息,顧桐前輩是堅持得最久的一個,大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但最後,她也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失去了音訊。」

「她失去音訊前給帝國發去的最後一個消息,就是銀輝兩個字。」

——所以西澤才會被指派到銀輝共和國來,所以銀河帝國至今依然和神殿相安無事。

沒有人知道帝國的繼承人是不是已經淪入神殿的掌控……投鼠忌器,如此而已。

「……其實她已經完成了最後的一個任務。」顧清玄低聲說,西澤直起身,向著銀輝首都星的方向行了個禮,方才放下手,道:「是的,她完成了。」

當年從銀河帝國到達銀輝共和國的這一段路走得有多么艱辛曲折,到今天早已經不為他人所知,顧桐的死因倒是並不難以猜測,看顧清玄身上殘存的封印痕跡就知道,她最終也還是在神殿的來人面前暴露了行蹤。

但是既然已經暴露了行蹤,她又是怎么做到讓神殿只是封印顧清玄而不是殺死的?她又是怎么將顧清玄帶到顧家,對著自己的哥哥說出了那些所謂情婦的謊話?這些事情隨著顧桐的死,已經徹底成為了無人知曉的秘密。

「神殿的人看起來是什么樣子的?」顧清玄沉吟了片刻,忽然問西澤:「看起來像是全身籠罩在朦朧的霧氣里,完全看不清面容的那種嗎?」

「你見過神殿的人?!」西澤這一驚可真是非同小可,他急急站起身,從房間里翻出一堆各種各樣的儀器來,一邊把它們統統打開,一邊頭也不抬地對顧清玄說:「他們有沒有觸碰過你的什么部位,或者帶你去了某個地方,或者給了你一個什么東西……呃,殿下?」

他差一點點就忘記了顧清玄現在的身份。

「不,他們不是來找我的。」

顧清玄示意西澤安心,讓他暫時先放下手里的那堆東西:「他們是來銀輝學院——我上學的地方——帶走一個人的。」

「什么人?」西澤立刻警惕了起來,顧清玄想了想,將自己認為最可能的一點說了出來:「一個光憑想象力就成功領悟出修煉功法的人。」

一個本身資質奇差,但是悟性高到可怕的人。

「……這樣嗎,神殿其實一直很熱衷於搜羅這種人。」西澤微微松了口氣,他將手里的東西重新關上,一一放回原處:「當年他們也曾經來找過我,說要給我一個機會脫胎換骨,徹底脫離凡塵俗世……我還以為他們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邪教呢。」

顧清玄輕輕笑了,贊同道:「他們是有點像。」

西澤也笑了,但這笑容很快就隱沒了下去。他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對顧清玄說:「殿下,我們還是先檢查一下,神殿的人會出現在銀輝共和國里,我總覺得不是什么好消息。」

顧清玄一挑眉:「隨你。」

在西澤忙著給顧清玄進行檢查的時候,銀河帝國首都上那座肅穆庄嚴的皇宮內,銀河帝國的現任皇帝亞歷山大·托瑞爾·奧爾丁頓正在自己的書房里辦公。

這是一年之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天了,城堡外攀爬的常青藤尚帶著青翠,提早到來的嚴冬又使薄薄的葉子結上了霜,亞歷山大陛下就坐在這些葉子的前方,他的手邊放著一沓沓的紙質文件,文件旁放著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濃茶。

但他並沒有在批閱這些文件,也並沒有喝茶,而是挺直身子坐在硬木椅中,凝視著窗外的漫天燈火。

他眼前的這座城市叫做聖洛里斯,這里是銀河帝國的首都星,也是整個銀河系里最繁華、最富庶、也最壯觀的城市——或許,是整個宇宙中的。

在四百年前,奧爾丁頓家族的先祖在這里為自己加冕為王,而後一路披堅執銳,幾乎踏遍了半個宇宙。他們給予自己的追隨者財富與榮耀,而賜予自己的敵人以鮮血與死亡,三百年間他們征伐的腳步從未停止:也許曾經放緩,但絕不會停頓。

直到神殿出現。

從他的父親那一代開始,反抗神殿的種子就已經埋藏在他們的心中。烈馬從不會俯首於他人的鞍轡,奧爾丁頓也決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擺布,即使對方是神殿又如何?奧爾丁頓家族的怒火從不會消弭,他們只是壓抑,直到適當的那一天爆發出來,將自己的敵人燒得粉身碎骨。

一直到書房外的走廊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皇帝陛下才將自己的目光從窗戶前移開,他注視著書房門,當房門上的把手發出一聲輕輕的「吱呀」聲時,他便立刻站起身,微笑著迎向房門外:在門外,他的妻子,帝國皇後奧利維亞·法蘭多·奧爾丁頓正站在走廊里,她赤著腳,穿著睡衣,漂亮的黑眼睛里含著淚水。

「天吶,親愛的,你怎么了……」

皇帝關切地迎上去,他握住自己妻子的手,驚愕地發覺她的手比冰塊還要冷。

「關上門,亞歷山大。」她低聲說,皇帝陛下毫不猶豫地將門關上,然後他將自己放在書房中的厚厚的獸毛披風拿起來,緊緊地裹住了自己的妻子,又將那杯熱茶放在了她的手中。

「怎么了?薇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他想替她將獸毛披風掖緊,她卻伸出手來,將一張小小的紙條塞進了皇帝陛下的手中。

紙條皺巴巴的,邊緣處被微微的汗水浸濕,奧利維亞直視著自己丈夫的眼睛,對他說:「看看。」

幾乎是命令的語氣,在嫁給他這二十年來,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的丈夫說話。

皇帝陛下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他疑惑地翻開紙條,只看了一眼之後,便立刻失態地站了起來!

「……這……這是真的嗎?西澤他這么快就……」

不可置信與濃濃的狂喜同時襲上心頭,皇帝陛下握緊手中的紙條,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正在出汗,他猛地回過頭去,想要和自己的妻子分享這份喜悅,可抬起眼卻看見了奧利維亞冷冰冰的目光。

「你騙我。」她壓低了聲音,從喉嚨深處發出悲哀的顫音,這讓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受傷的母獅:「你一直在騙我!亞歷山大·奧爾丁頓!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兒子死了!我一直以為!」

她漂亮的臉孔上滿是怒火,這怒火讓她看上去美艷得不可逼視,但也讓她的丈夫下意識地放緩了聲音:「……我沒有騙你,薇婭,我真的也一直以為他死了……」

「你也和我一樣以為他在出生的當夜就已經死了嗎?!」

奧利維亞憤怒地說,她依然記得將自己的聲音放低,但已經十分接近於咆哮了:「我的丈夫!我的愛人!我最信任和最心愛的人!居然欺騙了我整整十七年,十七年!亞歷山大!你眼睜睜地看著我哭泣,難過,以淚洗面,但你卻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說!」

「……奧利維亞……」他的丈夫虛弱地說,他用手捂住臉,半晌,才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我想把一切都安排好……」

只是他搞砸了,徹徹底底地砸了。讓他的妻子絕望一次就已經夠糟糕的了,難道還要讓她絕望第二次嗎?

「那你這次最好也安排好一切。」奧利維亞深呼吸了幾次,讓冰涼的空氣充滿自己的肺,好冷卻她因為憤怒、悲哀和歡喜交織而發熱發燙的頭腦。她站起身,緊緊裹住身上的獸毛披風:「亞歷山大陛下,希望你已經完全安排好了你的那個養子,我說過很多次,他是一頭野狼,如果他知道我們的兒子將要回來,他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撕成碎片的。」

「如果他敢,我會親手把他撕成碎片。」亞歷山大·奧爾丁頓輕輕地道。

奧利維亞點點頭,她轉過身,將一口未動的熱茶擱在桌上,披著拖曳到地的毛皮斗篷一步步遠去了,走了幾步後,她忽然回過頭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對自己的丈夫說:「你的機密總管金自明需要被警告了,我從他的身邊經過,他就叫住我,對我說有個消息我應該知道一下……而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本來應該是你。」

「是的,我會把他換掉的……對不起,奧利維亞。」

奧利維亞閉上眼。她沒有再回頭,徑直沖到了走廊中,步履匆匆。

「看,我尊敬的父親說要把我撕成碎片呢。」

在這座威嚴肅穆的城堡另一端,帝國現任太子尼古拉斯·奧爾丁頓語氣輕柔地說,一下一下地把玩著手里小巧玲瓏的竊聽器,皇帝陛下的聲音正在那只器皿里緩慢地播放著。

尼古拉斯生著一張精致的面容,黑發黑眼,看上去真的與顧清玄有幾分相似,但他喝醉了酒的時候決不會有那個眉心的紋章,因為他壓根就不是奧爾丁頓家族的一員,從任何方面來講都不是。

奧利維亞說得對,他只是一頭披著人皮的野狼。

他的面前站著一名侍女,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樣貌柔弱而美麗,是太子殿下平日里會喜歡的類型,但她今天是誤闖,當她走進房間准備給太子殿下送上咖啡和點心時,誰也不曾料到,她居然會聽到這樣一些不該聽到的東西。

侍女微微地顫抖著,她的面蒼白,眼中蓄滿淚水,手里的托盤也跟著身體一起發著抖,碗碟碰撞發出叮叮的脆響聲。明明已經害怕到了極點,但她卻不敢下跪,只是抖著聲音低聲道:「饒恕我……殿下……饒恕我……」

「先把你手里的餅干放下。」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面。侍女的腿已經發軟,她抖著手臂將托盤擱在桌上時,滿滿的香醇咖啡已經濺了出來,其中一些濺在杯子的把手上,這讓本來打算喝點咖啡的尼古拉斯嘖了一聲,侍女面露恐懼,卻壓根不敢逃跑,也不敢反抗。

「轉過身。」尼古拉斯懶洋洋地命令,他從托盤里拿起一塊小甜餅吃了一口,侍女低低地抽噎著,順從地轉過身去,面對著貼滿纏枝薔薇紋樣牆紙的牆壁。

緊接著傳來「嗡」地一聲,一根尖銳的金屬長矛直射而出,從侍女的心臟部位透體穿過,將她狠狠地釘在了牆面上。

「真是的,太甜了。」英俊的太子殿下皺起了眉,他隨手將半塊甜餅丟進咖啡杯里,然後便朗聲對外間叫道:「來人!過來把這里清理一下!」

當他快步走過房門時,侍女尚未冷卻的身體還在微微地抽搐著,看起來就像是她還在發抖,這讓尼古拉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他「砰」地關上門,顫巍巍的金屬長矛連帶著上面的侍女都跟著一起顫抖了一下,粘稠的鮮血糊在滿牆的纏枝薔薇上,仿佛是無數碎落的薔薇花瓣。

尼古拉斯·奧爾丁頓,是銀河帝國皇室的現任太子,也是皇帝陛下親自命名的養子。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銀河帝國皇帝夫婦自孤兒院中領養而來的,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那間所謂的孤兒院,根本就是神殿所開。

——尼古拉斯·奧爾丁頓來自神殿,是神殿中人得知銀河帝國皇帝皇後不幸失去獨子後,「賜予」他們的禮物。

你不想被控制?你不想當奴隸?那,我們就干脆把你取而代之。

尼古拉斯成長的這十七年里,亞歷山大皇帝陛下幾乎無時無刻地不在防備著他。他對他圍追堵截,幾乎不讓他有任何一點接觸權力的機會,就是擔心他有一天將會尾大不掉,成為銀河帝國的那一張催命符。

老實來說,他做得不錯,亞歷山大一直是一個很有魄力的帝王,聰明,果敢,而且富有智慧。但是可惜的是,他面對的是完全不能以人力來對抗的對手。

尼古拉斯大踏步地走過走廊,凡是看到他的侍從大臣無不紛紛退避,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都恭敬地垂下頭,好像他們真的打心底里尊敬著他似的——尼古拉斯諷刺一笑:是真心還是假意,誰在乎?只要他的背後有著神殿,那他在這個世俗人間,就可以所向無敵!

不過是銀河帝國而已,神殿歷史上摧毀的類似的國家,又何止一座兩座?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里,揮退所有的侍從,關上門,從自己貼身攜帶的金屬戒指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白玉牌來。

那只白玉牌材質極好,溫潤透亮,但使它珍貴的卻是上面如走龍蛇的刻印。這只玉牌來自神殿,與神殿出品的其他東西那樣,它有著某種古老又充滿優越的功能。

尼古拉斯握緊它,他集中自己的精力,直到玉牌發出瑩亮的淡青光芒為止。

他緊張地看著它,過了大約兩刻鍾,玉牌里終於傳來了另一個令他耳熟的聲音:「尼古拉斯?是你嗎?這次找神殿是為了什么?」

即使是尼古拉斯這樣出身神殿的人,在面對神殿時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懼,但此刻緊迫的情景已經令他完全忘記了恐懼。他跪下來,對著玉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才道:「尊敬的使者,我懷著惶恐的心情向您報告,銀河帝國的真正繼承人並未死亡,而且即將回歸,在他回歸之前,銀河帝國的現任皇帝打算將我置於死地。」

「這樣嗎?」玉牌的另一端靜默了一刻,然後那名使者輕蔑地道:「這種事情就令你惶恐了嗎?你放心,那位陛下不會有置你於死地的機會,那名早就失蹤的繼承人,也一樣會永遠失蹤下去。」

「准備好你的加冕儀式。」

玉牌對面的人說,然後就干脆利落地停止了通話。

尼古拉斯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站起來,英俊的面容上無法抑制地露出狂喜。新(hàitàngshuwu,c歐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