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歇下時,跟前無人,閆嬤嬤才開口問:「姑娘,白日人多,老奴沒細打聽,老奴聽說六姨娘被人下毒,可有這回事?」
綰貞穿著月白緙絲中衣,撒了發,坐在床榻上,道:「被人下了瀉肚的葯,不過沒事。」
閆嬤嬤額上的紋路更深了,自言自語道:「有時看似不可能偏就可能,有時看似可能偏是不可能」。
綰貞心里想卻沒有說出來,此事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吳氏做的,一種是小孫氏自己,若是吳氏她是想把眾人目光引到四姨娘身上,四姨娘輕易不敢有所動作,若是小孫氏本人,也有道理,她為引起重視,多些保護。
綰貞忽地想起什么「今兒太太去六姨娘的院子走的是甬道,若真擔心的話,何不抄近路走花園,連二姨娘都穿園子過去,何況最該急是太太」。
又憶起看見吳氏時,吳氏步子沉穩,沒一絲凌亂,她幾乎可以斷定吳氏脫不了干系,這不是簡單的妻妾爭寵,吃醋拈酸了。
她幾乎可以確定這次上京,吳氏一定另有打算,具體是什么到時才能知道,只怕知道時晚了。
捻指過了七八日,五姨娘丁氏是個精干利落的,姑娘要帶的東西早已備好,母女在房中說話,丁氏細細囑咐,指著身旁一個穩重貼身大丫頭道:「我讓端雲跟你去,姨娘不在身旁,吳府規矩大,凡事先看吳府的姑娘怎樣行事。」
丁氏又朝廊下看看,丫鬟們都站在台階下,丁氏悄聲道:「記住姨娘平常和你說的,吳府的人事規矩提早打聽明白,以免行事落人笑柄,姨娘給你帶足銀子錢,有銀子好辦事。」
沈綰玉與嘴上答應,卻是這耳朵出,那耳朵進,想姨娘太謹慎了,能有什么,我沈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戶人家,就是吳家富貴,不過是個三品戶部侍郎。
「你若嫁得好,想法子替你外祖父伸冤,想當年我丁家何等富貴,如今卻七零八落,姨娘這輩子就守著你,是個盼頭。」丁氏滿懷希望地道。
沈綰玉眨眨眼,暗想:伸什么冤?外祖父貪污受賄,逼勒人命,若不是父親,姨娘早就充官府為奴。
但這話也不敢當著姨娘的面說,徒惹她傷心。
綰貞和閆嬤嬤也在商量出門的事,閆嬤嬤問:「姑娘打算帶那個丫鬟去?」
「帶綉菊和巧珊去。」綰貞也不用瞞她。
吳嬤嬤對姑娘帶綉菊是意料之中,可帶巧珊有點意外,「巧珊那丫頭機靈,卻是個毛躁的,姑娘要操點子心。」
「我去吳府人生地疏,巧珊是個自來熟,有的事,她也許能幫上忙,至於毛躁性子,巧珊是能看出高低之人。」
吳媽媽點點頭,「姑娘想得比老奴周全。」
她從前沒在三姑娘身邊,看她身子羸弱,卻心思細膩,人前不顯山漏水,拿捏分寸恰到好處。
閆嬤嬤不知沈綰貞這具身子是二十幾歲的人,從小父母離異,吃盡苦頭,經歷的事比同齡孩子多,前世已算是早熟。
春桃從園子里回來,聽見聲,二人就打住話頭。
春桃進門,興興頭頭地「姑娘可知是誰害六姨娘的?」
綰貞倒是有興趣聽,道:「是誰?」
「六姨娘房中的粗使丫鬟叫小秋兒,被六姨娘打罵幾句,賭氣下葯,也沒敢下太重。」
春桃又道:「太太把那丫鬟打一頓,著人發賣了」。
這正說著,丹桂進來道:「姑娘,大廚房送飯來了」。
綰貞看一眼滴漏,可不是時候不早了。
春桃和丹桂都下去忙活,這功夫,閆嬤嬤低聲道:「秋兒丫頭原來是四姨娘房中粗使丫頭,也曾在五姨娘屋里呆過。」
這內里的關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太太把六姨娘院子加派了人手,陳嬤嬤正收拾准備太太走了就搬過去住,老爺這二日也沒去四姨娘屋里。」閆嬤嬤一席話再明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