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回 雲胡不喜(2 / 2)

寧喬聽出了壹絲促狹之意,竟不知她如今還在調笑別人,只搖頭無奈:「娘子又將我打趣,我區區壹方士,如何比得過衛郎君,更何況他是成都王司馬穎的連襟,在他的地盤,娘子得慎言。」

海棠微笑點頭:「是,海棠說錯話了。」

這般乖順,竟讓寧喬有些不習慣。

果然,此女又道:「方士見我如此恭維,可願將實情同我提壹提?」

「什麽實情?」

「自然是裘嬋成為秦克繼母的實情,方士剛才每每提到此事便轉移話題。我如今身處險境,方士不肯對我實言,我如何能夠安心。」

此女心思竟如此通透,寧喬心中驚嘆,只得道:「也罷。這卻是機緣巧合,我曾在鬼間中看到壹幕舊日慘劇。壹名女子在雅室被秦超所迫奸,我原不知是何人,後來才知道是裘嬋。此事有損女子名譽,我原不願說,是怕亡者不安息。」

海棠恍然,只覺得嘆息不已:「竟是如此,壹代巾幗佳人卻是這般下場。她必愛極秦克,否則情思如何會化靈。但以秦克為人,想必也只能放手,說不定還會勸解她順從自己的父親。」

「娘子真是了解秦少將。」

海棠看了他壹眼,有些不解道:「我想問問方士,你既然知曉秦賊所作所為,便知此禽獸理當該死!為何要阻我?」

「我雖不知你們有何恩怨,但他實不該死在你的手中,你手中戾氣越重,今後果報也會越重。」

「哦?」海棠嗤笑壹聲:「那麽,方士竟是在為我考慮?真是好心腸!」

寧喬從未見過海棠有如此波動的情緒,壹時有些無措。海棠感覺到自己情緒的外露,也有些不自在,便轉身往里間行去。

「海棠!」寧喬喊住了她:「別做傻事,好麽?」

海棠忍不住笑了起來,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寧喬沒有提及院子里貼符籙的事情,海棠也沒有問,可她沒想到寧喬動作竟這般迅速。傍晚便有奴仆來報信說那個「海棠」瘋癲起來打傷了秦克,海棠本想跟著寧喬去看看,寧喬卻將她留了下來:「這里有生犀香,能護你魂魄,千萬別出此門。」

海棠頓了頓身子:「也好。」原來竟是這生犀香將她「困」在房中,難怪每次離香稍微遠些就覺得精力不濟,若是沒有寧喬,她此刻恐怕已不知生死。昨夜她翻看寧喬的書簡,方知離魂時間不能太長,第三夜必入鬼間,看來秦克也不知是從哪兒知曉的,覺得三日就能「擺脫」了她,可以從新以他的意志再塑造壹個「海棠」,所以才能對她這般決絕。

她何嘗不知秦克所求,只是她親緣難斷,情愛無求,只能負了他。如今看他對自己的壹番做派,這情債欠還,也便兩清了。

寧喬趕到時,秦克已是渾身鮮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身邊圍著巫醫仆從,正在包紮傷口。小鬟看到了他,便哭著來與他說:「方士,我們娘子瘋了,傷了我們少家主好幾處,你幫幫我們少家主,滅了那個禍害吧。」

寧喬看了看秦克的傷勢,看著嚇人但都是皮外傷,那「海棠」還是手下留情的。他閉了閉眼,問道:「你家娘子現在何處?」

小鬟嗚嗚哭了起來:「她在府里打傷好幾個侍衛,我也不知去哪兒了。」

寧喬想到壹處,轉身疾步往雅室方向奔去。行至壹回廊,便聽到從雅室傳出的唱吟,他慢慢放緩了腳步。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海棠喉間傷重未愈,靈魅用著這個聲音唱詞,粗礪嘶啞,刺耳卻顯得更為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