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我怒喝,可我只覺得心慌。
她敢,我不敢。
「姜和維,請你尊重我的意願。」她嘴角的笑意沒有了,明明滅滅的星光下,是疏離,也是決絕「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商人之女……」
我狠狠抱住了她,眼里的淚光伴著滿天星辰,迷離若夢。
「好,我尊重你……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答應……不嫁給我不要緊,你要嫁……嫁給別人,我也無話可說,但是,雲音,你記好了,永遠不要在我面前貶低你自己,你沒這個資格。」
說完,我用勁了力氣讓我直接從她身邊走開,不回頭,也不留戀。
「姐姐,為什么你非要這么做?」雲笙紅著眼眶從黑暗里走到雲音身邊。
「裴家足夠清償我們雲家的債務。」雲音像是自嘲般笑了笑「不是么?」
雲笙忍不住心疼地大吼「你明明知道裴胡是個不學無數的紈絝,他家妻妾無數,根本不會好好待你,你為什么還要嫁給他?姜和維不好么?他也有能力解決雲家的困境,有能力呵護你一生。」
第一次,雲音有那樣冰冷的目光,她看著雲笙,字字句句都是冰刀割喉。
「我雲音賣給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
這是她僅剩的一點自尊,一點可以全心全意愛他的心。
「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直是明白姐姐的,他一直是明白的。
雲笙抱住雲音絕望地哭了「明明我才是姐姐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可我卻不能保護好你……我知道姐姐是因為我才被迫答應雲海那個老匹夫的,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雲音緩下眸色,她輕拍了拍雲笙的背,低聲道「子笙是姐姐唯一的親人,姐姐等著子笙羽翼豐滿的那一天……」
那一天過後,春風停了,雨也不下了,炎熱的酷暑終於席卷而來。
「這是通行令,以後她若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拿著令牌來軍中找我。」
我解下腰間的漆黑令牌遞給雲笙。
「為什么不直接給姐姐?」
我笑了笑,道「她不會收的,她已經准備好與我永不相見了。」
雲笙默了一下,遂接過令牌。
「我姐七日後成婚,到時候……你會來么?」雲笙問我。
我沒說話。
雲笙嘆了一口氣,他把一塊白絹給了我「姐姐說,劍鋒太利,要當心。」
言罷,他便走了。
我握著手里的白絹,忽然眼淚就落了下來。
七日後,我站在街道旁等著一身嫁衣的她。
車輪滾滾的聲音漸漸近了,來人卻不是她,也不是吹奏百鳥朝鳳的嗩吶聲。
「少爺,該回去了。」暗衛站在馬車邊看我。
馬車邊還有很多人,有姜府的侍衛,有姜府的奴婢,有姜府的仆從……浩浩盪盪,聲勢攝人。
訓練有素的暗衛將我團團圍住。
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我不敢拿劍。
「再看她一眼,我便走。」我對圍住我的暗衛說。
「元帥說了,不會讓少爺再見他。」暗衛鐵面無情。
我握緊雙拳,最終我自嘲地笑了笑。
「好,我走。」
我不能動手,她的花轎就要來了。
坐進馬車時,我恍惚中似乎聽到了吹奏喊打的聲音,我努力透過放下的車簾往外看,那一剪紅衣終是成了我不可求的黃粱夢。
回到白鶴書院,沈青枝特意來找我。
「三個月的休假,玩得可盡興?」她問我
我看著她,突然道「沈青枝,陪我去喝酒吧?」
我的兄弟全在軍營,說來在白鶴書院,竟唯有她能與自己說得上兩句話。
哪怕從來沒有一句好話。
我本以為她不會答應,沒想到她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了。
我愣了一下,遂拉著她就往書院外走。
「我可只喝貴的酒,你別想拿那些低劣又上頭的東西來糊弄我。」她提要求。
「好。」我答應她。
我們去了酒館買了酒,然後來到書院外的一個小山頭喝酒。
兩個人無言地喝了一壇,在拿第二壇的時候,我問她「沈青枝,你有討厭的東西么?」
「有啊,很多。」她回答地理所當然。
「你討厭什么?」我好奇。
「嗯……我討厭背書,討厭習武,討厭練字,討厭蟑螂,也討厭你,還有……」
「停。」我打斷她的話「那你喜歡什么?」
這句話問完,沈青枝卻是想了很久。
「我自己吧。」她最後這樣回答我。
「白鶴書院里,分明你比我冷血才是。」我笑。
沈青枝這次卻是沒反駁我,她抱起酒壇對我道「世事煩惱千萬,唯酒可解,你若不開心,我陪你喝酒就是。」
我抬眼看她,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