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孤雪猶落圖州城(二十四)(1 / 2)

宋良愣了一下,然後他點頭「是,此事是當平息了。你走吧,我會如你所願的。」

再在這里多說什么也不過是礙眼而已,我最後看了看他,便拂袖離開。

眼見我離開,宋良先是在原地停留了會兒,接著便走到石桌旁。

呼吸微止,他顫抖著雙手拆開信紙。

信紙上沒有一個字,唯有一只小小的春燕靜靜卧在一家屋檐下的巢里。

淚水忽然就涌出眼眶。

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嬌小玲瓏的小姑娘遠遠就撲進他的懷里,滿心滿眼里都是說不出的歡喜,她趴在他耳朵旁偷偷對他說,哥哥,我今天看到娘親房中的那副畫了!

自古成王敗寇,誰也怨不得誰。父親當年一知娘親懷孕,便將娘親托付到這偏遠的圖州,為的不過是在敗了以後也能留下一脈香火。可父親從來沒想過,就算是盛世之下,也容不得他和妹妹兩個草芥般的生命。

「曉曉,是為兄對不起你。」

冬天的雪落盡了,春天是不是就要來了?

宋良望著信紙旁雪白的瓷瓶,恍惚中竟是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沈青枝的時候。明明是那般幽暗森冷的牢籠,可當她在里面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就是覺得有天光灑落下來,浮浮沉沉像個碎夢。

有些東西注定在深冬時節便是了結,等不來觸碰在指尖的溫暖,或許……夢境也是如此罷。

從趙府出來,我在府外佇立良久。

許多天不曾同我說話的王捷察覺到我的反常,他忍了忍,終究還是開了口。

「主子可有他處要去?」

我稍稍回神,反應過來是王捷在跟我說話,遂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見我這副模樣,眉頭一皺,王捷什么話也沒再說。

自叛亂平定到現在,王捷可是足足有五天沉著臉不說話了,今個兒好不容易開了尊口,絕不能又這么給閉上了。

「去雲府,本相要找雲笙聊聊。」

王捷默不作聲地側了側身子,讓我上馬車。

我雙手抱胸,繞著王捷走了一圈。王捷被我盯地不自在,他惱道「主子若是不走,屬下便先行退下了。」

說完,他握著劍就走。

「哎,等等!」我攔住他。

王捷站定,不過他卻把視線瞥向了一邊。

我這個主子可當的真是有幾分憋屈。

不過我也認命。

「小捷,那件事是我錯了。」我很是誠懇地看著他「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成天板著臉多累呀?」

王捷俯首,毫無感情道「區區奴仆耳,不敢要大人如此。」

心下一愣,我生氣了。

使勁將王捷往後一推,我跟著就是一腳踢到他的臀部上。

王捷向後踉蹌了好幾步,被我一踢,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你……」

「再讓本相聽到方才的話,本相定要狠狠罰你,際時你可別怪本相心狠手辣。」我恨聲道。

張了張口,王捷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不讓你去戰場,除了太子的原因,你難道不明白為什么嗎?」

默了下,王捷終於正眼看我了。

他質問我「君待吾斯,吾待君何?」

眸光閃爍了下,我無話可說。

深深吸進一口氣,見我如此,王捷的語氣緩和下來。

「下一次……你不可能再阻止得了我。」

我默然。

「上馬車吧。」王捷走到馬車旁替我打起車簾。

我看了他一眼,遂幾步走近,斂衣上馬,經過他身旁的時候,我頓了下身形,輕聲道「是我的心胸太過狹隘,不敢容下半點旁的東西……對不起,這次,是我錯了。」

王捷怔住,他看著被放下來的深青色布簾,心里沒來由地一點刺痛。

終究,是他要求的太多了。

坐上馬車,身旁的馬夫高喝一聲「駕」,馬車便向前動了起來。

馬車晃晃悠悠,他的思緒也跟著晃悠,眼前一花,就掠過了無數曾經的畫面。

他跟在她身邊不過是五年的時間,但其實早在八年前他就隱藏在暗處看著她了,可以說,他見證了她從一個不受任何人待見的侯門少爺,到如今,這芩國萬人之上的一品丞相。

坎坷曲折已經不足以形容她走過的路了,世人只道沈青枝沈相大人,少年天資,手腕了得,小小年紀便拜得丞相之位。

可誰又知道呢,她也曾在大雪的晚上沒有飯吃,僅靠半壺冷水和一卷書冊硬撐著熬到天亮;她也曾被勢利眼的教書先生無緣由地罰跪在孔像前,默默忍受著四周同窗的嘲笑譏諷;她也曾被故意找茬的混混地痞打得頭破血流,傷痕累累,回府後還要被下人謾罵,老夫人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