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章(2 / 2)

逐光者 蔚空 1714 字 2020-09-08

機械冰冷的女聲始終重復著這句話。

魔怔般撥了十幾遍之後,許煦終於放棄,然後又想到什么似的,調出手機那個很少用的男生宿舍號碼。

電話響了七八聲,許煦正要掛掉時,忽然有人接起。

「喂!」一道清潤的男聲從電話中傳來。

許煦怔了一下,旋即情緒徹底崩潰,對著電話里大叫道:「程放!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騙子!你說過要留在江城做檢察官,和我永遠在一起的,你說過要讓我看到你的誠心,繼續等我的。你說今天是你的畢業禮,我的成人禮!你為什么不講信用,出爾反爾!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她邊哭邊罵,卻詞窮得厲害,翻來覆去只有這幾個字,直到最後終於只剩下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抽泣聲。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地聽著她的控訴和哭聲,直到她許久沒再開口,才出聲道:「許煦,我是柏冬青。」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小心翼翼。

許煦愣了下,掛掉電話,繼續埋頭痛哭。

柏冬青是十分鍾後,找到許煦的。

他拖著一個行李箱,在長椅上的女孩跟前站住,卻沒有喚她,直到她哭得差不多抬起頭抹臉時,才遞上一張已經在手中攥了不知多久的紙巾。

許煦本來哭了這么久,已經後繼無力,但抬頭看到來人,接過他手中的紙巾後,也不知為何,再次悲從中來,又稀里嘩啦哭起來。

柏冬青默默看著她,仍舊一言不發。

宿舍里其他兩個人都已經在畢業典禮後就離校。想到即將遠離,他心中有些依依不舍,於是留守到了這個時候。

當他拉著行李箱出門,正要把封條貼在宿舍門上時,忽然聽到宿舍里的電話響起。

他本來是沒打算接的,但是聽著那電話鍥而不舍地響了六七聲,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重新打開門,匆匆走進去將電話接起。

里面傳來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只是那原本快樂的聲音,這一次卻是在電話中痛哭。

在他對她所有的記憶里,她總是快樂的,好像永遠都是那么無憂無慮。可原來她也有這么難過的時候。

他知道她的眼淚,是為誰在流?所以他連走上去,替她擦干眼淚的資格都沒有。

十幾分鍾後,將多年來沒流過的眼淚都哭干的許煦,終於哭夠了。她抽噎著抬起頭,目光落在柏冬青身後的箱子,哽咽著問:「學長,你是回家嗎?」

柏冬青點頭:「嗯。」

許煦抹著眼睛,站起來,顫抖著聲音道:「學長,我今晚不想回宿舍,可不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

因為先前喝過一點啤酒,又哭得太厲害,她腦子里這會兒已經混混沌沌,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么,只是想著自己這個樣子太狼狽,不想讓室友們看到,或者說想暫時逃離這塊悲傷之地。

柏冬青仍舊默默看著她。因為哭了太久,眼皮已經紅腫,但她似乎渾然不覺,抬頭對著他的眼睛,在等他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應該拒絕的,他們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甚至都不能說熟悉。一個女生跟著不熟悉的男生回家過夜,想想都很荒謬。

何況他心中那不為人知的心思,讓他根本無法去坦然地答應。

但是對著那雙紅腫可憐的眼睛,他發覺拒絕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嗯。」

許煦顯然是松了口氣,她擦了擦淚痕,將手中的紙巾丟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混混沌沌跟著柏冬青的腳步往校外走去。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許煦是腦子混沌,心不在焉,而柏冬青向來就是如此沉默寡言,兩人各有所思,倒也不算尷尬。

柏冬青家離學校很遠,好在有一趟直達的公交車,這會兒已經是末班,車上只有寥寥幾個人。兩人找了位子坐好,許煦靠著窗,柏冬青坐在她旁邊,仍舊沒有說話,看過去就像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乘客。

夜晚的道路暢通無阻,車子開得快而平穩。

興許是真的累了,車內又有舒適的空調,許煦便在這搖搖晃晃中靠在窗邊睡了過去。

柏冬青看了看她露在空氣中的胳膊,從箱子里找出一件外套,小心翼翼搭在她身上。這細微的動靜,沒有讓她醒過來,只是閉眼呢喃著稍稍換了個姿勢。

車子偶有顛簸,她額頭便會隨之在玻璃窗上輕輕磕一下,然後眉頭微微蹙起,大概還是有些疼。

柏冬青思忖片刻,將手臂從她後方伸過去,手掌貼在窗戶上,把她的臉和玻璃隔開,用手給她當枕頭。

那是一個類似於環抱的姿勢,但他身體坐得筆直,除了墊在他臉側的手掌,兩人沒有任何身體接觸。

然而手掌傳來的溫度,還是讓他心猿意馬,心亂如麻。

腦袋不再因為車子顛簸被磕碰,許煦終於是沉沉睡去。

柏冬青默默凝視著那張與自己只隔著咫尺距離的側臉,皮膚白皙,眼皮微微紅腫,偶爾有城市的霓虹從車窗外劃過,便襯得這張臉愈發恬靜又楚楚可憐。

許煦無知無覺地睡了一路,柏冬青也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整整四十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