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斤的枷鎖帶在他身上,他卻仍舊挺得筆直,曹衍讓人拉了關囚犯的馬車過來,冷笑著同衛韞道:「七公子,上去吧?」
衛韞沒說話,他回頭看了一眼衛府的牌匾,目光落在楚瑜身上。
「衛家……交給大嫂照顧。」
「你放心。」楚瑜點了點頭,聲音平和堅定:「我在,衛家不會有事。」
衛韞抿了抿唇,卻道:「大嫂,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著,他目光掃向一旁站著的幾位少夫人,揚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才是要緊。諸位嫂嫂切勿太過傷悲,哥哥們泉下有知,也希望諸位嫂嫂能照顧好自己。」
楚瑜並沒將家中變故告訴衛韞,只是說了梁氏和柳雪陽的去向,衛韞尚還不知家中女人之間的不合,還擔心著幾位嫂子因失去丈夫太過傷悲。
三少夫人張晗聽到這話,扭過頭去,用帕子捂住臉,小聲哭出來。
便是姚珏,也不自覺紅了眼。
然而她與謝玖出身大族,早是知道了衛家的形勢,絕不敢去牽連的,更何況姚家與衛家本也交惡,她與丈夫感情遠不及其他少奶奶深厚。
只是忠門埋骨,稍有良心,便會為之惋惜。
聽著衛韞的話,管家露出難色,他看了楚瑜一眼,怕楚瑜在這時候告狀起來。然而楚瑜卻揚著笑容,同衛韞道:「你不必擔憂,在獄中好好照顧自己,我們都是你長輩,比你想得開。」
衛韞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上了囚車。
曹衍臉色已是差極了,催促了人道:「壓著去天牢罷!」
衛韞盤腿坐下,背對過家中女眷時,便收起了方才的軟弱擔憂,化作一片泰然。
囚車緩緩而行,他驟然出聲:「衛家蒙冤!父兄無罪!」
「讓他閉嘴!」
曹衍面色大變,揚鞭甩了過去:「閉嘴!」
看見他揚鞭子,蔣純下意識就抓住了曹衍的鞭子,曹衍察覺被人阻攔,扭過頭去,看見蔣純之後,眯起眼睛:「二少夫人?」
「好,好得很,」他目光掃過衛家一眾女眷,冷聲道:「你們衛府好得很!你們家大夫人呢?!」
沒有人說話,曹衍提了聲音:「如今衛家就沒有人主事了嗎?還是說衛家如今的主事就是一個連面目都不敢露之人?!」
「大夫人外出省親,如今衛家暫由妾身主事。」
楚瑜站出身來,她雙手交疊落於身前,微微低頭:「二少夫人方才經歷喪夫之痛,一時失智,還望大人海涵。」
曹衍目光落在楚瑜身上,打量了片刻後,慢慢道:「楚家的大小姐?嫁進門來,還沒見過丈夫吧?」
聽到這話,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不大好看,便是站在一旁的謝玖,也感受到了這森森的羞辱。
然而楚瑜面色不變,仿佛這就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詢問,平靜道:「正是。」
曹衍看著楚瑜,不知是想起什么,笑了起來:「聽聞大小姐天資聰慧,向來是識時務之人,大小姐可知道,衛家如今已然獲罪,戴罪之人,」他抬起頭,看向衛家的靈堂白花,「嘖嘖」道:「還要給他們這樣的體面,不妥吧?」
「你……」
姚珏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出聲,卻被旁邊謝玖一把拉住,謝玖壓低了聲:「你父兄說了什么忘了嗎?忍住,日後你我就同衛府沒什么瓜葛了!」
姚珏抿了抿唇,扭過頭去,不想再看。
她想離開,可不知道為什么,楚瑜在那里,她便挪不動步子。
她目光落在楚瑜身上,看楚瑜不卑不亢反問曹衍:「如今衛府可是定罪?」
曹衍面色變了變,楚瑜繼續道:「既然尚在查案,並非罪人,他們為國征戰沙場一生,體面歸去,有何不可?」
「少夫人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裝不懂?」
曹衍咬牙出聲,他猛地靠近她,壓著聲音道:「衛府如今已無男丁,僅剩一個十四歲的小兒,楚大小姐莫非還要給衛珺守寡不成?!」
楚瑜抬起頭來,平靜看著曹衍,曹衍見她神色動搖,接著道:「我與衛府恩怨小姐應該知道,我與令尊相交甚好,小姐給我這個薄面,我也不會讓小姐難堪。」
聽到這話,楚瑜輕嘆了一聲,微微低頭。
「既然大人與我父交好,還請大人給這個面子,讓我公公和小叔們安穩下葬吧。」
曹衍冷笑起來,他坐起身子,朝後面招了招手,指著那棺木道:「砸!」
衛秋拔劍而出,怒道:「你敢!」
「罪臣之奴,安敢拔劍?!」
曹衍盯著衛秋,同旁人道:「來人,將這刁奴拿下!」
「曹大人!」
楚瑜提高了聲音,她上前一步,站在棺木和衛秋之前,盯著曹衍:「曹大人一定要將事做絕做盡?」
「我便做絕做盡了,你又如何?!」
「曹大人,你今日之事,若傳入聖上耳中,你當如何?」
曹衍聞言,大笑出聲:「你以為今日聖上還會管衛家?」
「那您試試。」楚瑜停在棺木前,目光直視著她:「今日我在此處,您想動我父兄的棺木,便從我屍身上踏過去。」
她雙手籠在袖間,神色泰然:「妾身不敢對曹大人動手,曹大人要殺要剮,妾身悉聽尊便。」
「端只看,」楚瑜目光停留在曹衍身上:「曹大人覺得,楚瑜這條命,價值幾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