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1 / 2)

程前算是看透徐醒醒了。

這小姑娘就會一招——不說話,不撒手,他但凡回頭瞥一眼,她就緊一緊抓著他的雙手,往他身前湊得更近,仰著臉一個勁兒地看他。

那小臉白生生的,眼角紅彤彤的,委屈給他看。

打了車不上,耗到司機師傅心煩,訓話一番揚長而去,酒店給她開房間,扯住他不放,好心勸說,反倒讓她啪嗒啪嗒掉起眼淚。

雖然不想承認,奈何自己還真就吃她這一套,程前繳械投降,問她要怎么辦。

小姑娘來回就一句話——

「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程前氣得想笑,由於面部肌肉不常使用,俗稱面癱,他沒能笑出來,「行,可以。」

徐醒醒肉眼可見地眸中一亮。

程前將她抿唇壓抑的喜悅盡收眼底。

他啟唇,無端地竟感受到些潑冷水的惡趣,雖然並不是,「告訴我不回家的理由。」

「已經很晚了,我不會帶一個陌生人回家。如果你繼續沉默,我只能說,抱歉。」

程前的眼神很冷漠,帶點凶。

他本來也不是一個熱情的人。

倘若今天換一個人,他送到醫院已是善行,根本沒有後續。

他手里一直拎個塑料袋,里面是診所開的葯。她剛才為了跟上他,不管不顧地把他塞給她的葯掉了一地,還是他回去撿的。

現在,他把葯再次放進她手心,傘也給她,推著手指讓她攥緊。

「一分鍾,考慮。」他說。

而徐醒醒只定定地看著他。

好想親。

這樣疏離冷淡,鋒芒難掩的他。

想就這么吻上去,吻碎他的平靜。

程前的嘴唇很好看,豐潤,既不會很厚顯得笨鈍,也沒有很薄顯得輕佻。少年稚澀的欲,和堅忍。像他的人。

想和他呼吸交錯,鼻腔里盈滿他的氣息,想吃掉他的津液,咬破他完美唇線。

她下移的目光灼人,程前眼睫輕顫,抬起頭終結對視。

哪還顧得上留心時間,胡亂看一眼表便直接開始倒計時,「五。」

「四。」

他余光窺她,只一瞬。

「叄。」

他脖頸都泛起漸深的紅,徐醒醒愈覺口渴。

「二…」

尾音拖出個短短的小尾巴,對她不知覺的妥協。程前眉心稍攏,那最後一個簡單音節在喉中滾得艱澀,遲遲發不出。

「一!」徐醒醒突然極清脆喊道。

程前一怔,「你……」

葯和傘都摔在地上。

他半個字未講完整,眸中深海驟然翻騰。整個人都空盪盪,全世界只剩唇上來自於徐醒醒的柔軟溫熱,和眼前她漸漸垂落的長睫。

不,不可以這樣。

程前心底蓄起一絲原則的執念,雙手等不及那阿斗一樣無用的大腦下發指令,莽撞地縛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雙手。

徐醒醒卻好像比程前更了解他每一刻的心理變化,幾乎在他動作同時,推著他腳步凌亂地雙雙後退,將他壓到牆上。

這里是繁華的商業圈,四周人群的抽氣聲一波更比一波高。

兩個當事人置若罔聞地專注於彼此。

徐醒醒伸出舌一點點潤濕程前干燥的唇,滿足自己方才的臆想,完全不願再去順應理性分析出的純情劇本。

她只想,占有他。

即使眼下不能,也要標記他,打上她的烙印。

她的小舌濡濕、柔滑,羞澀又大膽地一遍遍徘徊於他雙唇之間,似要突破,又似在瓦解他的牢固防線,試探失敗,她泄憤一般咬住他下唇,貝齒輕摩,以溫柔表象,粉飾侵略本質。

程前從她探出舌尖就開始僵硬,一個人的震裂、粉碎、爆燃不過電光石火之間。

吻到情熱,徐醒醒指節微彎,指尖勾劃他頸側肌膚,引得他一陣戰栗。

這沖擊太強烈,程前失神半合的雙眼忽然瞪大,一把推開她,想開口,然喑啞不成聲。

徐醒醒被這力量摔得倒退,側撞在牆,不等她站穩,程前已是丟盔棄甲,頭也不回地逃開。

她喘息著舔了下唇,口中彌留他的味道清爽獨特,催人情動。

腿軟。

大概是腿心的輕顫和濕意鬧得,徐醒醒不顧眾人圍觀,並緊雙腿蜷坐在地,兀自回味。

程前狂奔到胸腔發緊,才放緩腳步。

可一旦速度慢了,呼吸順暢,思維重新運轉。

眼前便一遍遍重現她朝他撲過來的倩影,隨著眼簾漸垂,她眸中流轉著的欣愉漸次掩去遮好。唇畔也仿佛不滿失去寵愛,以干燥報復主人的擅自行動。

瘋了。

一定是。

程前甩甩頭,被迫加快腳步,一直到家門前才敢松懈。

他翻出鑰匙准備開鎖,門卻忽地從里面拉開,程雲驚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回來啦,怎么才回來呢,不是六點就下班嗎?」

程前很是意外:「媽?」

「哎,怎么喘得這么厲害,」程雲上前拉著兒子進門,笑容溫婉,聲音也輕輕柔柔:「開心吧,主任臨時通知,我們就提早下班了,瞧你這一身是汗還是雨啊?」

程前換好鞋,格開母親給自己擦拭的手,「我去沖一下。」

「好,去吧,媽媽給你做好吃的呀。」程雲笑道,見兒子進了自己房間,她看一眼窗外,細細的雨絲綿綿密密。

程雲幾乎剛洗好菜,就見兒子頂著一頭濕發進來了,「這么快,再把頭發擦擦干,快點。」

「哦,自己會干的。」程前隨口回應,四下環顧,抓起把菜刀,「我來幫你吧。」

「你總是這樣,不吹頭發會著涼……」程雲還在碎碎念,跟不上兒子的節奏,「哦,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