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1 / 2)

</br>江玉卿醒來時,渾身酸痛,腳趾冰涼。

手像是被抓著,掌心溫熱。

她轉過頭,看見段衡正坐在床邊捧著她手,身旁放著許多瓶罐。

發現她醒了,停下手里的動作,開心地朝她笑,笑容純凈地像個稚兒。

江玉卿的心就不由柔軟起來。

「子觀在做什么?」

「在幫此君染指甲。」段衡指她腳,示意她看。

她已經穿戴齊整,十只腳趾上整整齊齊包著扁豆葉片,用棉線仔細捆好,像是許多個按照大小排列的小粽子。

難怪涼絲絲的。

「......怎么突然想幫我染指甲?」

「不是突然,早就想了......只不過今日才做罷了。」

段衡的聲音放輕,像是霧里看花,朦朧不清。

江玉卿沒有聽清,「什么?」

「沒什么。——此君要起來了嗎?讓我幫此君拆了吧。」

他本就正在拆她手上的葉子,現在加快速度,一張張綠葉被他快速而輕柔地卸下,露出里面精心塗抹的蔻丹。

已經盡量選了大紅的花兒,出來的效果卻還是不盡如人意。

配不上她。

段衡捧著玉足,皺緊眉頭,不滿極了。

但其實他染得小心,拆下葉片以後,一片片粉貝般的指甲上顏色均勻、朱紅潤澤,遠遠看去,正應了那句「十指纖纖玉筍紅,雁行斜過翠雲中」。

江玉卿倒沒有想這么多,她只是覺得腳掌被段衡握在掌心,有些別扭。

不習慣地抽出腳,就要下床梳洗。

腳尖卻被段衡再次捉住。

他單膝跪地,仰起頭時,微亂的發絲紛紛從肩頭滑下,「讓我來吧。」

江玉卿發現他眼底有些青黑,不由擔憂,「子觀昨夜沒睡好嗎?」

段衡低下頭,將她腳放在自己膝上,認真而虔誠地替她套上羅襪,「沒有。此君不必為我擔憂。」

其實他一夜未眠。

紓解過後,他心思稍緩,又安排了許多事。

嚴丞相勢力雖大,但尾大不掉,內部爭端頻仍。

真要拼起命來,他未必沒有勝算。

他雖不會拼命,也少不得要讓嚴老剜塊好肉下來。

但這些她都不用知道。

扯平雪白羅襪上的每一絲褶皺,他再取來一旁精巧的綉花鞋,雙手為她穿上。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但江玉卿還是不能適應。

抽出腳,就急急要下地。

「此君別急,還有一只呢。」

段衡取來另一只鞋,仿佛看不見她如坐針氈,仍然周密穿上。

兩只纖足不過他巴掌大小,穿著綉花嵌蝶的綉鞋,乖巧放在他掌心。

他低頭親吻她鞋面。

江玉卿一驚,如同兔子般飛快地收回腳,轉身坐到梳妝鏡前,試圖掩飾自己的驚慌。

子觀今日,怪怪的......

她逃離時,鞋面上的鏤空蝴蝶劃過段衡側臉,留下了一道紅痕,她沒有發現。

段衡伸手,摸到那處發燙的地方,笑了笑。

走到她身後,俯下身,打磨光亮的銅鏡里映出兩張年輕的面孔,一張嬌美而蒼白,一張英俊而痴迷。

他貼近她耳畔,繾綣耳語:「此君還沒有洗漱,怎么就急著打扮了?」

江玉卿此刻終於深刻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低頭,避開他似有若無的親吻與廝磨,「那讓巧兒來吧。」

段衡搖頭,「不,巧兒不知道此君要什么......我才知道。」

「我才是最懂此君的人。」

說完這話,他起身去面架前,伸手試過盆中的水溫,覺得滿意了,才細細擰干,帶回她面前。

「此君乖,該凈面了。」

江玉卿不知該如何作答,她渾身僵硬,那個夜晚所經歷過的恐懼再次涌上心頭。

醉酒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幌子。

但無論醉酒是不是幌子,她已經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瘋狂一定是真的。

他內心有只猛獸,平日里被他鎖住。

或者,他根本就沒有鎖住,只是披上了一層偽裝。

是什么讓這只猛獸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