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夜殤心頭驀地鈍痛，雙眼通紅似烙鐵，叫了一聲，又噴出一口血。

可惜，冰棺蓋還是落了下來，狹窄的冰棺里，最終還是只剩下他。

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人，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天上地下，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

就像以往一樣，從他記事起，好像就是孤零零一個人，為了修習幻化術，一個人待在暗無天日的地底，對著無數的冰柱子，看著那些僵硬的死人，就像是活在墳墓里。

之所以對獨孤雪嬌那么執著，是因為她太靈動了吧，像小野貓，抓撓著人的心。

不像那些冰柱子里的人，不會動，也不會說話。

百里夜殤慢慢地閉上眼，回想著獨孤雪嬌剛剛說的話，她說的沒錯，他是個病人。

他其實很早就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受小時候的影響，整天對著冰柱子，所以他早就習慣了黑暗，也習慣了靜止的東西。

把那些貪婪的前來浮生樓做交易的人，封在琉璃球中，就跟封在冰柱子里一樣，永遠不會吵，多好。

別人都喜歡熱鬧的，喜歡鮮活的，唯有他喜歡靜止的，喜歡冰凍的，所以他跟別人都不一樣啊。

可又沒有人對他說，這樣是不對的，他又有什么錯呢？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貪心的，就應該堅持喜歡靜止冰凍的，而不該去貪戀鮮活的小野貓，否則現在他得到的就是小野貓的爪子或是那漂亮的眼珠子，而不是被她再次拋棄。

眼角突然有些濕潤，他抬手摸了摸，冰涼的觸感。

這就是眼淚嗎？

他從出生到現在，好像還從未流過眼淚，竟然是苦澀的。

似乎他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小野貓，第一次對活生生的人感興趣，第一次對敵人心慈手軟，第一次舍不得下殺手，第一次……

記不得有多少第一次了。

冰棺里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冰棺外，幾人都在大喘氣。

姬臣看著幾人將獨孤雪嬌救了出來，原本想著要不要幫幫樓主，畢竟他也挺可憐的，可早在冰棺打開之前，他就被黎艮的針扎的動不了了。

在他眼里樓主的求而不得，很讓人心疼。

他從五歲的時候便來了浮生樓，跟在樓主身邊，與其說樓主是個人，不如說是個沒有感情的會行走的冰柱子。

他眼里沒有任何感情，也看不到一絲熱度，就像是活死人。

直到有一天，他去了一趟岐陽城，回來後，眼里似乎多了一絲光彩。

那是姬臣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正常人才有的煙火氣，好像突然活了。

本以為是好事，誰知竟是他的劫難，一生的劫難。

一向運籌帷幄不可一世的樓主，終究是敗給了貪欲。

他總說，那些來樓里做交易的人，是因為心懷貪念，欲壑難填。

有貪欲的人，終究沒什么好下場。

明明那么清楚的知道，可偏偏他也生了貪欲，想要得到一個本不屬於他的女人。

所以，就是這樣的下場。

姬臣看著眼前的冰棺，很想最後再問他一句，你後悔嗎？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