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時的烈日燙得人心惶惶。
行刑的官吏正凝著眉,手中執著刑令,間或覷一眼天色。
圍觀的百姓叄兩成群,結隊竊竊私語。
沉硯歸泰然地睜著眸子,一眼便瞧見了隱在人群中的曲小九。
當年撞入他懷,淚盈滿睫,半邊瓷色小臉高掛巴掌印的少女,此刻正雙眸直直鎖向跪在邢台上的自己,檀口輕啟,粉唇囁嚅著依稀吐出幾個字眼。
沉硯歸迎著烈日,微眯了眸子,仔細將她唇齒間的字句辨認。
「沉硯歸,我們兩清了。」她如是說道。
沉硯歸斂下眉眼,黝黑的眸子探不清神色,骨節分明的大掌緊握成拳,唇角勾了弧度輕笑。
如何能算兩清,他與她終歸是兩清不了的。
正午時分逼近,官吏額間早便沁出了一層虛汗,奈何遠處並未有意料之中的快馬加鞭。
官吏踹著一顆惴惴不安地心,執著刑令地手顫了又顫,終是緊閉著眸子咬牙道:「行刑!」
屠夫領命,仰頭喝了一壺酒,對著打磨鋒利的刀刃傾吐。酒水穿過刀刃,濺淋在干涸的地面上。
沉硯歸背脊直挺,雙眸懶散地搭著,絲毫未有大勢已去的架勢,仿佛他現下並非置身在刑場之中,即將送了命。
眼瞧著屠刀毫不留情地利落砍下,刀刃上的日光灼燙了雙目,曲小九眸子一閉,別過眼去。
然她預料之中的聲響久久為起,只聽得一聲石子擊打在刀刃上發出地刺聲,便再無下文。
曲小九當即睜開了雙眼,只見屠夫執著刀,步子不穩的連連後退幾步。
沉硯歸的眸光緊抓著她不放,而行刑的官吏一臉如負釋重的神情。
她心中陡生疑惑,略微不安地偏轉過頭,就見後方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內侍收回了手,從懷中掏出明黃色的聖旨。
曲小九死盯著聖旨,貝齒緊咬著唇,掩在袖口中的玉指深掐入掌心。
她千算萬算沒料到,聖人委實偏愛於他,即便是定了罪,沉硯歸還能逃脫王法,將所有的罪責推在旁人身上。
內侍宣讀完一張聖旨,又接著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幾步向前遞交給沉硯歸。
沉硯歸松緩了被枷鎖束縛的身子,修長的指節慢條斯理地啟開紅封,一目十行後,倏地抬眸對著內侍莞爾一笑,低聲說了幾句。
曲小九並不知曉沉硯歸說了什么。
下一瞬她便被藏在人群中的內侍打中了後頸,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卻發覺自己的身子陷入柔軟的被褥中,身上還蓋著一件玄狐裘的披風。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精雕玉琢的貴氣,曲小九緊抿著唇,一舉掀開明黃色的紗幔,翻身離了床榻。
這處內寢約莫只是個容人小憩的地方,她輕踮著腳,緩步逼近門簾。
直至湊近了,方迷迷糊糊地聽得外間傳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