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2 / 2)

她聽慣了謾罵,比如徐偉的「你怎么不去死」再比如范麗的「屙尿不懂」,徐喬也曾經認為自己該死,在出生之前,在出生的每一刻,在徐偉甩她耳光的瞬間,在何婉每一次的縱容中。

第一次被打,她認為她該死。

第二次被打,她認為她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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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少次的時候,她頓悟了,或是想開了,她變得歹毒起來,她開始存壞心,她開始渴望這個家里所有的人比自己先死,好的,壞的都去死,只剩下她一個人,她不會給他們祭拜,她要看著他們的墳上青草遍布,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一寸寸,一尺尺,一米米變成荒墳。

她要他們死之後也沒有體面。

要他們活著的時候也不會舒心。

徐喬有的時候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她有些恍惚,有些陌生,二十歲的徐喬,面容依舊精致美麗,內心卻一寸寸的腐爛,每一處都透露著死亡的氣息,像是掩埋了多年的墳墓。

你看,她讓別人去死,自己也已經早已死去,死在二十年前的冬季,隨著另一個生命的流逝。

「阿福,我其實沒你想的那么好的,我其實是一個心思歹毒的人。」

「喬喬,我只知道你對我好,你是個大好人,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人。」

阿福伸出一截手指:「來,喬喬,我們拉勾勾」

鬼使神差般地,徐喬也伸出來自己的手指。

阿福勾住女孩的手指,帶著庄重,帶著真摯,帶著孤勇。

「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

「誰變,誰是小狗。」

話畢,阿福的大拇指貼上了徐喬的大拇指,像是完成契禮一樣,摁了下去。

「你看這樣就不會變了,我不會變,喬喬也不會變。」

徐喬扯了扯嘴角,她發現此刻的自己已然笑不出來,嘴角的弧度必然是扭曲無比,她想告訴阿福我們活不了一百年,或許五十年也沒有。

她還想告訴阿福,其實我們已經活了一百年,就在你我摁下手指的那一刻。

所以,無論最後怎樣,我都不會怪你。

我們已經過了一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