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崢哥的男人倒是沒說話,略微抬了下眼皮,神態卻是慵懶至極,嘴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眉毛一挑,一副不關自己事的樣子。

身上穿的是明德一中的校服,手插在兜里,緊貼著褲線。

江停認得這個人,叄個月前,跟網吧里一個人起沖突,直接動手砸了人腦袋的那位,他叔叔嚇得報了警,這位主眼睛都不抬,還一拳又一拳地往人臉上招呼著,旁邊的人每一個敢攔的。更驚悚的還在後面,警察來了,不僅沒把人帶走,而且還跟個孫子一樣,圍著他說東道西,噓寒問暖的。那個被打的人境遇就沒那么好了,頭上還冒著血呢,就被帶走了,連醫院都沒讓去。

領頭的警察走到他身前,恭敬的不能再恭敬的樣子,「錚哥,咱要不把這個網吧封了吧,你看都害得你受傷了。」

簡直睜眼說瞎話,他那里受傷了,連衣服都沒亂,真正受傷的,都被你們抓起來了。這些話誰都清楚,但是沒人敢說出來。誰沒事去惹警察阿,況且警察說話比他們管用,小老百姓的,保命要緊。

江停的叔叔忙上去求情,「警官阿,我們做生意的也不容易,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給這位崢哥道個歉,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店能不能不要關,我們一家老小還指望這個吃飯呢。」

少年不過十七八的樣子,臉倒是挺好看的,就是眉間有一道疤,看起來戾氣頗重,是個不好惹的主。

錚哥抬手摘了剛才說話的警察鼻梁上的眼鏡,摩挲著鏡邊,然後狠狠一折,整個眼鏡就碎在了他的手里,血自指縫溢出,滴到地板上,滴滴答答的,刺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一時間,偌大的網吧,鴉雀無聲。連呼吸都不可聞。

「勇叔,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以後不要隨便說什么關人店的話了。」說話間,勇叔的警帽又是被掀翻在地,滾了幾米遠。

「你看,我也受傷了,勇叔回去也可以交差了。」

勇叔眼睛都不眨,不知是早已習慣還是強做鎮靜,說了聲是,就帶著其余的人走了。

少年踱著步,不急不緩地走到江停他們面前,彎下腰,拍拍他倆的肩膀,語氣輕緩,跟打著調子一樣,「以後,老板就不要讓不叄不四的人進來了,你看,我都沒法打游戲了。」

說完也不等江停叔叔再說些什么,就自顧自地轉身,接著去打游戲了。

江停的叔叔虛弱的出了一身汗,無力地癱在地上,一旁的江停扶住他叔叔還在下落的身軀,那是,江停第一次看見易崢。

徐則和這個人遇上,肯定不會有什么好結果,他走上前,把徐則拉到自己的身後,剛想出口打個圓場,雖然,他也沒什么把握能不能哄住這位祖宗。

「小則」,一道女聲穿了進來,透過夏夜的燥熱空氣,打破了現場的僵持。

易崢轉過身,和徐喬眼神對眼神的碰上,徐喬只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一時無法想起自己在哪里見過。

對方倒是毫不忌諱地上下打量著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眼里的侵略,像一條毒蛇一般。徐喬被他盯得不自在地轉了轉頭,卻還是沒能擺脫那道視線。

徐則聽見徐喬的聲音,就要出去,卻被男人身邊的幾個人堵了個嚴嚴實實,根本動彈不得。

「你們他媽是誰阿?讓我出去。」徐則暴躁地出聲。

眼看就要吵起來,易崢向後抬了抬手指,那幾人會意立即將道路閃開,徐則瞪他們一眼,就往徐喬的方向走去。

徐喬趕緊走上前,「小則,你沒事吧?」

「沒事,姐,他們不敢對我怎么樣。」

一直打量著的男人突然開口,「徐喬是嗎?」

上下看了一遍,確定徐則沒有受什么傷,這才面色稍稍好轉,語氣卻還是不怎么友善,回了男人一句,「是,有什么事情嗎?」

男人轉動著手里的佛珠,又扭了扭有些僵直的脖子,徐喬聽見了一聲細微的骨頭錯節的聲音,赤裸裸的侵犯與威脅意味。

站在台階上,易崢居高臨下地望著徐喬,由於是背光,徐喬看不大清男人的表情。只覺得漆黑一片,讓人心里沒底。

「我叫易崢,容易的易,崢嶸的崢。你叫什么?」

「你不是知道嗎?為什么還要問我?」徐喬不回答,只是反問他一句。

佛珠被男人又戴回手上,白白的細細一圈,繞著男人骨節凸起的手腕。

「我比較想聽你說。」

徐則就要上前跟他理論,被徐喬攔了下來,安撫地看了一眼徐則,沖他搖搖頭,順了順他的毛,才開了口「徐徐圖之的徐,喬木的喬。」

易崢輕笑一聲,「你好阿,徐喬,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易崢。」

躺在床上的徐喬腦子里翻來覆去的回響著男人的那句:「我是易崢。」,煩躁地翻了個身,剛閉上眼,就聽見樓上天花板咚的一聲,似乎有什么重物掉了下來,徐喬心里就是一咯噔下一秒,枕頭旁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一接起來,就聽見阿福有些喘息的聲音,還帶著黏連的哭腔,「喬喬,我好難受,它不聽我的話?」

雲里霧里地,徐喬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得先問他:「什么不聽你的話?」

「它,它一直在變硬,我好難受阿,喬喬。」

什么,什么在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