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她說:「好久不見。」(1 / 2)

</br>夏日悠長,熱辣辣的日光斜斜地照在身上,灼得人皮膚刺疼,蟬鳴擾人,電風扇嗡嗡的轉著,吹著幾縷發絲纏著一截白白的手臂忽左忽右的飛散著,電話鈴響,躺在牛油果綠的真絲床單上的人,夾著被子哼唧一聲,摸摸索索半天摸到手機,眯眼看了眼備注接了電話。

「一一,我跟老太還有30分鍾左右到家,你先緩緩,清醒了再洗漱,給你帶街頭那家青菜瘦肉粥跟小籠包。」

許一一翻了個身,迷迷瞪瞪的睜開眼,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又凍住,懵了好幾秒才盯著窗外的榕樹「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人輕輕的笑了一聲,又說:「那你先緩,我先掛了,家里見。」

旁邊一個聲線沙啞又精神的聲音趕在掛電話的尾巴插了進來,言語間滿是嘲諷:「這么狗腿有什么用,舔狗一無所有。」

許一一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掛掉了電話,伸了個懶腰,彎腰抬手關了床邊的風扇,起床慢悠悠地進了衛生間,叼著個發圈對著鏡子麻利地把齊腰的頭發團起來給自己扎了個丸子頭。

洗漱完換了條素色棉麻長裙,踩著雙人字拖,理了理窗前桌上的畫稿跟顏料,抽出幾張畫帶著個舊得不能更舊的保溫杯下了樓。

木質吊腳樓的樓梯輕輕一踩就咯吱咯吱響,聽著驚險萬分,不過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有時候比鋼筋混凝土的扎實,去年地震那么個震法這座老房子都沒什么事。

下面已經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個穿著個松松垮垮的白襯衫,搭著個黑色工裝褲馬丁靴的花白頭發老太太背對著她,伏在一張長長的原木桌上皺眉理著一沓設計圖跟合同的東西。

聽著有人下樓的動靜,抬頭瞥了一眼許一一手上的保溫杯,面色不爽「嘖」了一聲開口就刺:「就不能把那個垃圾玩意兒丟了,你那舔狗給買了那么多杯子也不見換,什么毛病……」

許一一把畫放老太太跟前,沒管老太太說什么,拿著杯子走到飲水機旁,接了半杯涼水又接了半杯開水混著,從葯品分裝盒里倒出一小片葯剛准備吃,就被一只手壓住:「粥買回來了,吃完早飯再吃葯。」

許一一看了眼壓在手臂上的手,兩人距離隔得有點近,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兩相對峙互不相讓,無奈的看著紀潛之,拿著杯子抓著葯嘆了口氣輕聲說:好。

隔著老太太一張椅子的距離,粥跟小籠包被紀潛之細心的換成陶瓷碗碟裝著,還熱了杯牛奶,在8月下旬的早上,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冷,入喉舒服。

許一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紀潛之坐到老太太對面拿起一個合同細心地看了起來。

叄個人安安靜靜地各自做著各自的事,紀潛之時不時偏頭跟老太小聲交談。

這是一個這幾年因地震剛剛有了點名的西南古鎮,當初許一一放下一切一走了之,東南西北,本想一心往西,卻陰差陽錯的在西南下了車,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又碰瓷似的暈倒在老太太車前,被撿回了家。

老太太其實還真夠不到老太太的邊,沒有哪個老太太能60歲了還能這么颯,也沒哪個老太太有她這么悍。

老太太姓林,她只讓許一一叫她林老太,一生未婚,無兒無女,阿姨奶奶什么的都不讓叫,她說人活一輩子不需要那么多規矩,稱謂一變,就有了關系,有了關系就有了牽絆,有了牽絆就有了煩惱,她只想做個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人。

她穿著新潮,煙酒均沾,滿腹經綸,一身的才氣,偏偏出口成臟,哪怕是關心你的話說出來也又硬又扎人。

一開始了無生氣戰戰兢兢地許一一還很怕她,後來一邊被她強塞進醫院治了病,一邊被她逼著學了七七八八很多東西,老太嚴苛又隨意,罵罵咧咧地養了她7年,直到她發現自己的插畫沾著老太的邊居然也能賣出5位數的價時,才驚覺自己走了大運,倒霉了小半輩子的許一一就這么碰上了個藝術大牛。

再後來去年一場古鎮地震新聞大肆報道,引來了一堆游客,小鎮以一個奇特的方式火了,也有人關注點奇特,木屋牛逼的抗震能力引來了紀潛之,這個醫葯世家的公子大學學了建築,小有成就,來考察無心插柳柳成蔭遇著了許一一,一呆就是一年,還心甘情願地一邊兼顧著工作室一邊給老太跟許一一當起了助手跟保姆。

無論許一一勸了多少次,他都固執地要留下來。

粥喝了小半碗,吃了一個包子,牛奶喝了,還沒等許一一動,紀潛之就放下手里的文件把碗筷接了過去。

老太抬眼覷了一眼,翻了個白眼,扔下手里的東西,小聲罵了句王八蛋,斂了斂一臉的不爽,拿起許一一畫的幾張插畫看了起來。

中國風的工筆插畫,給一個電影畫的海報,因為是朋友的拜托老太才接,沒多大難度就丟給了許一一,畢竟親自帶了7年,許一一聰明,悟性高坐的住,最近幾年手藝越發好,但是老太把她捂得很緊,大家只知道一個藝名十一的大神很牛逼,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畫得很好,沒什么可挑刺的。老太把畫遞給紀潛之,吩咐他去交稿,近些年來她也煩跟人打交道的事,以往許一一的東西都是她親自對接,現在有人湊上來獻殷勤,人品瞅著過關,她也樂得偷懶。

「畫得真好。」紀潛之誇了一句,便起身拿到工作間掃描去了。

許一一對他笑了笑,垂眸看了看老太手上的設計圖,愣了愣,疑惑地問:「我們這兒要做度假村?」

「對啊,小王八犢子想要買我的地還想讓我入股,搭我的名。」

老太看了一眼許一一,又瞅了一眼工作間的紀潛之,有點遲疑又心煩,護了7年了,她都60了,近來身上小病小痛不斷,愈感力不從心,到底是護不了一輩子,想了想做了決定:「明天紀潛之要跟回一趟s市,中午有個狗屁應酬你幫我去一下,誰敢灌你酒直接拎起酒瓶子往他頭上招呼。」

許一一瞪大了眼,嘴角扯了扯,想著老太先前跟紀潛之聊的內容遲疑道:「真要賣?」

老太哼了一聲,伸出皮膚皺皺帶著點繭子的5根手指冷笑道:「賣,怎么不賣,這個數,少一分都不行。」

車里空調調得低,沉念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雞皮疙瘩見鬼似的一陣一陣的起,他扯了張紙擦了擦並沒有鼻涕的鼻子,電話那頭有點吵。

「阿衍,行李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