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水落石出(2 / 2)

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1529 字 2020-09-14

「科考這個東西……」孫輔仁無奈一笑,道:「科考是寒門學子的唯一出路,這是天下皆知的事,只不過,科考在那些世家門閥眼里卻是不共戴天之宿敵,因為科考取寒士而仕之,繞過了世家門閥薦舉這條必經之路,從此寒門士子不必再往門閥投卷,便可直接以錦綉文章而入仕,入仕之後的寒門士子自然也不可能成為哪家門閥世家的黨羽勢力,而是直接忠心於皇室天家的能臣干吏,對門閥來說,科考便是天家削弱他們勢力的一柄利劍,所以他們痛恨科考,同時也千方百計阻攔寒門士子參加科考……」

「貞觀九年,我自問學有所成,便欲拜別父母,前往長安應試,然而齊州陳家不知從哪里聽到消息,便派人出來阻攔,我剛出齊州城不到三十里,便被陳家快馬追回,同時追回的,還有齊州城近二十名同樣准備去參加科考的士子,把我們半逼半請地帶回了齊州城後,陳家的家主召見了我們,言稱我等學子不必科考,陳家可為我們向朝廷舉薦,當然,言下之意我們後來才知道,既然是陳家舉薦,將來為官後自然便成為了陳家勢力黨羽,盡心以陳家的利益為己任……」

孫輔仁笑得愈發慘然:「……那時的我年輕不通世事,而且名利心甚重,一心想著當官,猶豫之後便答應了陳家薦舉,過了半年,我果然當了官,先是河東代州轄下一個小縣的縣令,後來因為我為官尚算勤懇,上任後一年內開荒種糧,大興水利,鼓勵婚育,任內兩年,縣中人口增加了四千多人,此事被監察御史上疏奏彰,還被當年的吏部記入考評,然後,莫名其妙的,貞觀十二年,我便被任為晉陽縣令……」

「晉陽啊,高祖皇帝龍興之地,素有大唐第三大都之美譽,說是大縣,其實已經算是一個州郡了,我糊里糊塗的當上了晉陽縣令後,陳家派人來找到了我,告訴我這是他們背後運作的結果,而且吩咐我必須時刻注意晉陽地面上所有士族望門的舉動,並且暗中培植羽翼,伺機而動……」

李素一直靜靜聽著,這時忽然插言道:「何謂『伺機而動』?」

孫輔仁苦笑:「『伺機』,自然是等待機會,當時我也不知道要等待什么機會,直到去年年末,大雪不停,陳家終於又找到了我,那時我才明白,這場大雪,便是他們苦苦等了三年的機會。從年末開始,陳家便派了不少生人進入晉陽,這些人很快消散於晉陽的各村各鄉,我知道他們要干什么,可我沒法制止,不但不能制止,還要做他們的幫凶,因為從我當官的那一天起,我的身上已烙上了陳家的印記,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那么多的陌生人忽然進入晉陽縣,自然引起了各村里正的警覺,許多里正都向縣衙稟報了此事,而我,則假裝不放在心上,將此事強自按壓下來,任由陳家派去的人在晉陽翻雲覆雨,最後的結果……我便不多說了,想必你們已看得很清楚了。」

孫輔仁說完了,雖然盡量說得簡單,可也說了小半個時辰。

說完後,孫輔仁神色黯然垂頭不語,而李治仍一臉震驚,一雙眼睛不停地在孫輔仁和李素的臉上來回打轉。

李素神色很平靜,答案本是他親自揭開的,孫輔仁說的這些只不過驗證了他的推測,所以他沒有什么意外吃驚的地方。

縣衙庭院內,莫名其妙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李素道:「陳家的背後,果真是太原王氏?」

這個問題很重要,它關系到朝廷舉起的屠刀將劈向哪個方向。

可惜的是,李素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孫輔仁苦笑搖頭:「我雖是一個縣令,卻也只是陳家手里的一顆棋子,李侯爺,你覺得他們會讓一顆棋子知道太多內幕嗎?早在代州時,我便有過猜測,陳家只不過是齊州一個小門閥,既非關隴名門,亦非七宗五姓,在朝堂的勢力可以說非常薄弱,自隋以來,陳家的直系也只不過當過幾任刺史而已,這么一個小小的門閥,竟敢在龍興之地翻雲覆雨,煽動民亂,若說這些皆是陳家一家所為,打死我也不信,我很清楚,陳家必然依附著一個更龐大的勢力,這個勢力,才是晉陽之亂的禍首和源頭,對那家門閥世家來說,陳家也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只是,我並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

李素的手不易察覺地輕輕顫了一下,滿含笑意的臉上漸漸露出苦澀之色。

好了,謎底解開了,更大的麻煩來了。

世家門閥啊,照孫輔仁的說法,這家門閥的勢力居然大到如此地步,看來不是關隴名門,便是舉世皆知的七宗五姓之一,無論哪一家門閥都不是輕易能動的,哪怕是貴為天子的李世民,對這些門閥都不得不忌憚三分。

然而晉陽之亂追查到最後,抽絲剝繭的結果竟直端端地指向這些千年門閥,怎么辦?帶兵上門把這家門閥滅了?

真這么干的話,估計李世民很高興,而且巴不得有這么個傻子出頭,事情鬧大了,只消把李素往刑場一拉,一刀砍下腦袋,對門閥有了交代,又剪除了一個心頭之患,至於說到犧牲,李素相信在李世民眼里,剪除禍患比他的性命重要得多,兩相取舍之下,死一個李素根本就是一筆非常劃算的生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