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流歸長安(1 / 2)

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1986 字 202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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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從來不敢小看這個年代的人。

他們並不是千年後影視劇里那種迂腐呆板保守以及愚昧的形象,事實上他們比千年後的大多數人更聰明,尤其是從屍山血海里蹚出來的那批老殺才,一個比一個老奸巨滑,腦子稍微笨一點的都活不到大街上搶晚輩禮品的歲數。

當然,論起不要臉的程度,這批老殺才也大大超越了想象中的下限,不論身居何等高位,他們崇尚的仍是叢林自然法則,適者生存,強者為尊,以絕對的武力值來決定誰是資源的分配者和得益者,所以程咬金搶李素的禮品搶得毫無壓力,連拉車的牛都被牽進了後院,眼看明天就會端出一鍋香噴噴的牛肉,而程咬金卻能一臉的理所當然,你弱,所以活該被我搶。

程咬金有的不僅僅是武力值,他還有一顆比武力更可怕的清醒睿智頭腦,只是許多時候他的睿智被隱藏在粗魯的表象下,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只不過是個只懂打打殺殺的莽夫。

李素很早以前便知道程咬金絕不是莽夫,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程咬金也必然是靠頭腦活到最後並且笑得最開心的一批人。這一點,從李素剛認識這個老流氓時便清醒地意識到了。

然而,饒是李素從不敢輕視他,今日此時,卻仍被程咬金一番話驚得差點跳起來。

那個粗魯甚至有些瘋癲的老殺才,在這一剎那竟像個飽經滄桑的智者,他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世間的迷霧,親口說出隱藏在迷霧中的一切細節。

看著李素驚愕的表情,程咬金笑了。

「就知道你個小娃子藏了一肚子壞水,呵呵,從東市姓黃的那家商戶被害一案開始,老夫便察覺幕後有人推動著案子往另一個方向走,直至此案鬧上了朝堂,陛下下旨三司會審,接著漢王府被推上風口浪尖,案子的走向便急轉直下,莫名其妙便偃旗息鼓了,老夫知道,肯定背後有人使了力,再後來,案子又被挖了出來,老夫更看明白了,這是反擊開始了,最後太子殿下出了昏招,莫名其妙說了那句混帳話,恰到時機的被張玄素聽到,然後朝堂徹底炸了鍋,太子陷入四面楚歌之境,由攻勢轉為被動守勢,並且處境日漸危殆,直到近日,陛下終於召集長孫老兒等人商議易儲……」

程咬金眯著眼嘿嘿怪笑:「娃子啊,老夫把整件事梳絡了一遍,不知可有說錯?發生的這幾件事看似沒有任何關聯,可是仔細一咂摸,里面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再把眼光放得更遠一點,從全局來看,里面幾個關鍵的事件竟發生得巧之又巧,比如漢王府被抖落出來,比如太子莫名其妙說的那句混帳話,又恰好被張玄素聽見……嘖嘖,轉守為攻,不著痕跡,太子殿下大好的形勢就這樣一步步化為了被動,可謂丟城失土,敗得一塌糊塗,娃子,不要告訴老夫這些事與你毫無干系啊……」

李素目瞪口呆,然後眼睛飛快眨了起來。

妖孽啊,老妖孽,你咋不上天呢?

迎著程咬金似笑非笑的目光,李素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強笑道:「程伯伯,這些事真與小子無關,小子聽說,都是魏王殿下干的……」

果斷把魏王胖子賣了,死道友不死貧道。

程咬金嘿嘿笑:「原來是魏王干的,嗯,倒也說得通,天下皆知魏王欲圖東宮之位,只不過……既然是魏王干的,你流哪門子汗?嘖嘖,小臉都白了……」

李素面不改色:「小子喝酒臉白,越喝越白。」

程咬金哼了一聲,道:「你爹是個農戶,估摸不大懂其中凶險,你小子這些年翅膀硬了,你爹也沒法管你了,老夫承情被你喊一聲『伯伯』,也就恬著臉領受了。既是長輩,代你爹教訓教訓你亦是應有之義,來人,取我程家家法來!」

「程伯伯留情,小子錯了。」李素急忙服軟。

他並不覺得程咬金在嚇唬他,老殺才說要教訓他,就肯定會教訓他,當初親眼見過這老殺才是怎么揍自己親兒子的,程家的長房嫡長子,將來要繼承盧國公爵位的,被他吊起來抽得哇哇慘叫啊,想想那個畫面,李素估計了一下,若換了自己,可能撐不過一炷香便掛了。

見李素服了軟,程咬金似笑非笑的表情猛地一變,變得凶神惡煞。

「你小子吃錯葯了?竟敢謀算東宮太子!李素,你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李素眼皮一跳,垂頭道:「程伯伯息怒,小子……」

「息怒個屁!幸好是老夫看出來了,因為你與老夫來往最密切,老夫對你的稟性多少有幾分了解,若教陛下看出來,你以為你還留得命在么?」

李素忽然笑了:「程伯伯,您以為小子是什么人?」

程咬金一呆,怔怔看著他沒說話。

李素嘆道:「小子只是盛世中的一個小人物,哪怕封侯入省,也只是一個一時得志的小人物,在真正權勢人物的眼里,我這樣的所謂縣侯,也就是動動腦子便能輕松抹去的角色而已,如同順手撣去一粒塵埃般容易,程伯伯,小人物小角色並不意味著天生該死,伯伯設身處地想想,從當初得罪太子到如今,您若是我,您該如何做?當年隋末時,您也是瓦崗寨出身的一條好漢,想必也不會老老實實引頸就戮,面臨鋼刀加頸的處境時,終歸還是要反抗一下的吧?」

程咬金怒色稍霽,嘴唇蠕動幾下,還是沒吱聲。

「程伯伯當知,當年小子入朝為官本非我所願,是陛下一道聖旨強行封了我官爵,既已入了朝,身份便不一樣了,為人處事的方式也該不一樣了,歷朝歷代的朝堂永遠都不干凈,我若想活下去,活得更好一點,只能在勾心斗角中殺出一條血路,小子天生溫吞懶散,用不了太激烈的方式來求生,只能暗地里謀劃點陰謀詭計……太子殿下這幾年針對我和家人挑起的事端已不止一次,想必伯伯也清楚,後來算計我事敗,便派人刺殺我爹,又設奸計陷害我丈人,矛頭一次又一次對准了我的至親和外戚,程伯伯,事已至此,試問小子還有選擇嗎?還能退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