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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晚了,沒能幫上忙,何筱有些過意不去。看著忙進忙出,累的滿頭大汗的戰士們,她決定出去買些礦泉水回來,等他們干完活好解解渴。

不顧褚恬的阻攔,何筱一個人出了院門。只是還沒走多遠,身後就響起了一道腳步聲。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何筱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身後那人也不著急,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在外人看來,不知道有多怪異。

沉吟片刻,何筱回頭,盯著程勉問道:「你干嘛跟著我?」

程勉好整以暇地走上前:「我聽褚恬說你要去買水,那么多人怕你拎不回來,所以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拎得動。」

她盡量讓兩人之前的關系看起來像個朋友,所以說話語氣很是客氣。而程勉雖被拒絕,卻也並沒有太受挫,只是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知道你拎得動,只是你是頭次來干休所,服務社在哪兒你還不知道吧?」

「……」

何筱一言不發,轉過身繼續走。程連長挑挑眉,愈發斗志昂揚地跟了上去。這種情緒,從他昨天晚上接到褚恬的電話,已經開始醞釀了。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臨近節日,部隊進入戰備,是根本出不了師部大門的。於是昨晚一接到褚恬電話,程連長立刻找到徐書記告知他明天要請假外出,讓他留下看家。徐沂聽了他詳述的緣由,直嘆緣分不淺,老天爺要想讓你追上一個人,就算離得再遠,也能拐上十□道彎兒替你扯上線。

程勉深以為然。

深知上次見面自己把事情搞砸,所以程勉決定不能再瞻前顧後,有所顧忌了。正如克勞塞維茨在鼎鼎有名的《戰爭論》中所說: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

主動出擊,才是最佳選擇!

程勉默默地跟在何筱身後,這條路走到盡頭的時候提示她左拐,不一會兒就到了服務社。部隊里的服務社也是安置軍屬的一個好去處,在這里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軍嫂,見了穿軍裝的,態度都很親切。

何筱很快就把東西買好了,全部裝了袋,正要付錢的時候,已經有人搶了先。抬頭看了看程勉的側臉,聽他微微笑著跟售貨員說結賬,付完錢,又順手把東西全部提走。

何筱愣了下:「我來幫你。」

程勉看著她,微抬下巴,很是嚴肅:「這里面全是當過兵的,要是看見我一個大老爺們讓你一個女人提東西,說不定恨不得扒了我這身軍裝。」

什么破理由。

何筱微哂,看了眼他第一顆紐扣沒系的軍裝上衣,倒也沒拒絕。

兩人慢慢地往回走著。許是見何筱的態度不是很冷淡,程勉開口道:「聽塗軍醫說,你曾在軍區總院看過病?」

「老毛病了,關節炎。現在只要不劇烈運動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程勉腳步微微一頓,繼而又問:「什么時候的事?」

「高中。」何筱直視前方,輕聲說,「高一那年冬天,回到家沒多久。」

程勉怔了下,卻突然笑了。

何筱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們真有緣分。」

何筱:「……」

程勉還想再說些什么,一個蒼老卻又有力度的聲音突然叫住了他。兩人同時向後看去,只見一對白發老人正相互攙扶著向他們這邊走來。看見來人,程勉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他看了眼何筱。

何筱立刻說:「東西給我,你去吧。」

程勉猶豫了下,說:「在這兒等我。」

何筱點了點頭,留在原地沒動,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他們敘舊。

大概是程勉爺爺的老戰友。何筱心里默默地想。在她還在導彈旅大院住的時候,就聽說他有個爺爺住在首都軍區大院,只是她從未問過,他也從沒提過。恐怕他現在依舊是這樣,因為在骨子里,程勉終究是個傲氣的人。

想著想著何筱就憶起他年少時的樣子,微微有些出神之際,程勉已經回來了:「我爺爺的一個老戰友,一年多沒見面了。」

何筱下意識地回看了一眼,見兩位老人仍在原地望著他們這個方向,見她轉過頭,還沖她笑了笑,像是特意在注視著她。何筱不好意思地轉過身,視線與程勉相遇時,低聲問道:「他們怎么一直在看著我?」

程勉回看兩位老人,說:「大概——是因為他們認為你是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何筱微愣:「你開什么玩笑?」

「沒有開玩笑。」程勉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她,格外認真地重復,「我沒有開玩笑。」

何筱嘴唇微張,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像是被震住。

「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瞞你。」程勉看著她,說,「何筱,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七年,或者比七年更久。」

何筱聽聞,良久才緩過神,把手抽了出來。她低下了頭,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程勉等待著,耐心卻又緊張。

許久,他聽見何筱低聲問:「為什么?為什么突然告訴我這個?」

為什么?

程勉看著她,嘴角的微笑泛起苦澀的弧度:「因為,我怕了。」他說,「我怕再來一個紅旗,怕再看著你走。」

紅旗,葉紅旗。

聽到這個名字,何筱心里像是被誰抓了一下,有些難過,又有些出離的憤怒。她猛地抬起頭看著程勉,泛紅的眼睛把他嚇了一跳。然而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見何筱一把抓起買來的礦泉水,狠狠地砸到他的腳上。

程勉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砸蒙了,何筱轉身跑了老遠,才想起來去追。

只是才動了動腳,就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緊綳,使出了老大的勁兒,才堪堪站穩。

疼得好像骨頭折了一般,程勉最終還是沒忍住,咬牙坐到了地上。靜靜地緩了一會兒,滿頭都是汗,他只好摘下帽子擱到一旁。

望著那個逐漸消失在陽光中的身影,程勉出了會兒神,而後低下頭,自嘲一笑。

笑笑。

你下手,可真夠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