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則活，敗則死！」

楊間眸光一動，卻不忙搭話，回首望去，卻只見又有一道神芒自天外天而來，點向了極遠處的喬達摩。

他心中微微一緊，喬達摩卻已向著他擺擺手，合十雙手，誦念佛號，踏步迎上。

這才一笑，提刀踏入虛空之中，迎上那道自己命中注定的大劫。

「聖，聖，聖……」

喬達摩雙手合十，喃喃自語著。

他看的分明，自天外而來的神光合有五道，四道落於天地之內，一道點向楊間。

一道點向自己。

另外兩道，則點向了虛無之中，絕對黑暗之中的滅生老佛。

「梵聖……」

看著身前梵光，喬達摩微微躬身：「達摩見過大僧。」

「大道如此，何必違逆？」

梵光之中，老僧盤坐蓮台之上，望著瘡痍滿目的天地，喟嘆一聲：

「無有我等，就能天地無聖嗎？」

喬達摩微微搖頭：「事已至此，大僧又何必多言？」

「也罷。」

老僧點點頭，不無可惜的攤開手掌：

「聽聞你於菩提道人的袖里乾坤之上開辟出一式掌中佛國，老僧也有一式神通，喚須彌芥子，達摩可敢進吾掌中一試？」

喬達摩沉默一瞬，哂笑一聲，踏步間登臨虛空，邁入掌中：「試又如何？」

「大善！」

老僧含笑合掌，轉而望向虛空深處的黑暗。

幽沉黑暗，隆隆音波中，滅生盤坐蓮台，任由鍾聲洗涮而巍峨不動。

「師兄來的多余了……」

似是感受到老僧的目光，他緩緩張開眼，掃過虛空之中迸射而來的兩道聖光，落在老僧身上：

「爾等真身不能降臨，即便化身齊至，擎天再現，又如何擋得住我呢。」

音波之間，滅生有些狼狽，之前被那大自在洞穿的劍痕仍自淌血。

但他語氣平淡，似眼前並無任何阻礙。

而事實上亦是如此，六聖之下，菩提之外，古往今來一切豪雄天驕，他都不在意。

「那道人雖有成道之勢，但也無法匹敵太龍道兄，你若此時回心轉意，此聖位，佛門，乃至於天地之主，都可予你……」

聞言，老僧不但不怒，反而越發愁苦，因為他知道，滅生所說，皆是事實。

「予我？師兄，你小看了他，也小看了我。」

滅生眉頭微挑，嘴角泛起一抹哂笑：「多年來，我一直有句話，想對你們說……」

「哦？」

老僧垂眸，似有好奇。

呼呼呼~

漸散的音波之中，滅生自蓮台上緩緩站起，迎著自天外而至的兩道聖光，

一步踏出，崩滅周身虛無，再度迸發墨色神光，鯨吞天地而去：

「時無英雄，方使豎子成道！」

......

轟隆隆！

長河震盪，無盡波光泛起。

人間道的到來，於無盡時空之上揮灑下莫大的陰影，而在人間道的眾人看來，皇天界，方才是大到無與倫比。

在真正靠近皇天之剎那，強如衛少游，許升陽，葉小依這般至人，都心頭壓抑。

只覺相比於皇天，人間道真好似滄海一粟，一時間，哪怕是許升陽都有些心神動搖。

以人間道一界之力，真能抗衡著無論體量還是歷史都遠在自身無數倍的皇天嗎？

嗡！

而就在人間道登臨長河之剎那，所有人也都望見了那一道自天外天而來的聖光。

那光雖為聖，其中卻是赤色若血，隱隱間，可見其中一口血色劍器震顫嗡鳴。

那劍器鋒芒極盛，遙隔無垠時空，已然讓眾人心神壓抑，元神刺痛，幾乎無法呼吸。

「老師……」

王善神色一變，薩五陵已來至眾人身前：「祂，是來尋我的……」

「如此，如此之快嗎？」

衛少游心頭一沉：「讓弟子去。」

「太極道場十萬載所布之陣法，足以庇護萬靈不被時空合並所磨滅。」

薩五陵搖頭不答，卻望向了沉默不言的許升陽：

「你為人間道最後氣數所匯聚，接下來，就靠你了……」

「老師放心。」

許升陽躬身應諾。

「善！」

薩五陵點頭一笑，如釋重負。

再不多言，只一步前踏，迎上那自天而落的聖光，劍器，面色無懼，放聲大笑：

「終於，能放手一搏了！」

.......

嘩啦啦！

滔滔長河之上，兩人仍在遙遙相對。

「人間道……」

安奇生立身長河之上，驀然抬頭，只見無垠長河之外，一方大界隆隆而至。

隱隱間，似有一道道熟悉的身影浮現在他的眼前。

那是，人間道。

人間道，乃是他炁種最初成就之地，亦是蘊養時間最為漫長的世界，縱然他取走了炁種神庭。

這方天地之中的『炁機』也仍舊生生不息。

隨著陰影垂流於長河之上，安奇生本已攀升至極致的氣勢，似又有著拔高。

「熟悉的氣息……」

感受著破界而來的天地，太龍心中卻是一動，似洞徹了什么一般，望向安奇生的眼神之中多了一分波動：

「這，便是你的依仗嗎？有此界，你倒果真有一分成道之機，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長河之中頗多掣肘，以他的手段，也無法輕易拿下這尊以長河掩身的大魔。

但他也絕不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低下成道。

他乃是以陣法成道，這一卷大道圖乃是他的道果所化，縱是其他聖人落於其中都休想輕易逃離。

更不必說面前的道人了。

可分明已有十足把握，他的心頭卻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此方天地，的確是我的依仗，你的猜測，不假。」

安奇生立於長河之間，掃了一眼已然自四面八方將自己籠罩在內的太龍大道圖，淡淡道：

「可你果真以為，我在意所謂的聖位嗎？」

先後得到星空樓主的『寰宇三千殺道圖』以及大道天書，他早已對此界所謂『聖位』有著不下於諸聖的理解。

所謂聖位，天心，不過是天意的另外一面罷了。

諸聖之所以無可匹敵，就是因為他們以道合天心，另類成就『我意即天意，吾心即天心』的道極境而已。

可，縱然他以人間道成為『聖人』又能如何？

縱可勝過太龍，可皇天有著六聖！

更不必說，還有那尊來自『蠻荒大世界』的星空樓主了。

「哦？」

太龍眉頭微微一皺，哪怕這大魔已然落入自己道圖籠罩之地，心中竟也隱隱有著一絲不安：

「那你要做什么？」

安奇生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轉而問道：

「是不是疑惑自己的手段，沒有意料之中的效果？」

「你竟能察覺？！」

太龍面色一沉，終於察覺不妙，心念一動間，已洞徹無垠虛空，望見了自己法帖之所在。

一片光怪陸離的不可知之地，一道法帖嗡鳴震顫，卻似是失去了方向，茫然迷失。

法帖之前，一尊大妖盤膝而坐，似在回望皇天，其面帶惆悵，氣息卻已然斷絕！

「怎么會？！」

太龍瞳孔一縮，面色終於大變。

驀然回首，其身下的道圖已然徹底復蘇，迸發出滔天道火，向著長河之中負手而立的安奇生沖擊而去。

那道火洶涌澎湃，更似無物不焚，所過之處，似連時空長河都在發出哀鳴，片片歲月都在坍塌。

徹底的從一切生靈的記憶之中消失，似比之傳說之中鳳皇的斷涅聖火還要恐怖。

「世間萬物皆有無窮變量，唯一不變者，唯有變化本身……」

熊熊道火之中，安奇生神色平靜。

道極境有改易時空之能，可鎮殺大敵於弱小之時，那太龍道人神通強絕，念動間就能在無垠時空之中尋到跨界鎮殺自己的媒介。

然而，他可從未忘記自己為何入夢！

早在七萬年前，菩提已與薩五陵聯手，將皇天十戾的靈光分解成無數份，投入輪回之中！

以萬世輪回，徹底扭轉了齊寸的歲月軌跡！

太龍道人還要以齊寸為媒介跨界鎮殺自己，卻是絕無可能！

轟隆！

無窮道化滾滾而至，安奇生卻不閃不避，任由那極端可怖的道火將自己徹底籠罩在內。

「什么？」

眼見安奇生不閃不避，太龍不但不喜，心中反而一顫，但轉瞬，已徹底催動了焚道之火：

「本尊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能抵擋本座的焚道之火！」

「你會看到。」

安奇生深深的望了一眼長河之上，那來自人間道的虛影已然蔓延大半長河，似要蔓延至天地盡頭。

方才緩緩合上眸子，心念沒入心海，明鏡之上。

轟！

心海沸騰，那道火無物不焚，更無所不至，心海虛無之中，竟也能劇烈焚燒！

無比強烈的痛楚充斥了安奇生的心海，甚至傳遞到了明鏡之中。

「啊！痛煞我也！」

明鏡之中，正自與大道天書爭奪訊息的三心藍靈童尖叫一聲，痛的幾乎當場爆炸：

「怪物先生，你，你要死了嗎？？？」

「啊啊啊啊啊！太龍的焚道之火？？！」

藍靈童痛的打滾，再維持不住自己的身形，被其逼到了極點的大道天書之靈，也是尖叫起來：

「你要和我玉石俱焚嗎？！」

大道天書震驚了！

它萬萬沒有想到，這尊域外大魔竟然會引動太龍的焚道之火燒身，以此來煉化自己！

是的！

看到焚道之火的剎那，大道天書已然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這火，是沖著自己來的！

「真痛啊……」

感受著超越靈魂的劇痛，安奇生感嘆了一句，看向了明鏡之中已被逼至角落的大道天書：

「你，說不說？」

大道天書，乃至皇天真正意義上唯一的先天之物，其生於開天之前，記錄著此界自古而今一切奧秘。

其固然沒有匹敵聖人的手段，可縱是聖人，都無法真正意義上的將它摧毀。

在其未曾誕生靈智之前，可說毫無破綻，聖人都無法拿捏它。

但，它有了靈智。

靈智，代表著無限的可能，可這同時也意味著它有了破綻！

「啊啊啊！瘋了，你瘋了！」

大道天書劇烈掙扎，但又哪里掀的翻安奇生一身道果所化之明鏡，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無物不燃的焚道之火。

被引導著燒到自己身上！

感受著從未品嘗過的劇痛加身，大道天書徹底抓狂了：「你，你倒是問啊！」

焚道之火，乃是天地間最為頂尖的火，足以焚燒聖下一切人與物，

雖然無法摧毀它。

但，痛啊！

它誕生靈智僅有數萬年，雖看到了無數痛苦，可哪里親自品嘗過？

是以，在焚道之火焚至其核心之時，它終於受不了了。

不甘的怒吼一聲後，放開了自己最為核心，連諸聖都不曾觸及過的真正隱秘之地。

「終於……」

安奇生心神一震，一切神意徹底自身軀之中剝離開來，任由那焚道之火將其身軀焚燒殆盡。

沒入了明鏡之中，同時，也感受到了大道天書的真正隱秘！

那是一具橫亘在無垠混沌之中，莫可名狀的巨大屍身。

亦或者說，半截！

這一尊莫可名狀的恐怖存在，赫然被自上而下，斬成了兩截！

恐怖的血液流淌之下，混沌似乎都在坍塌，破滅，更似有無數次元虛空，在其血液，氣息之中，隨生隨滅！

「我看到了……」

焚燒了自身一切修持與底蘊，拔升至前所未有高度的神意的注視之下，安奇生終於看到了。

那一口將皇天大界一切靈機的真正源頭，皇天古史最初的最初，一切的起源都劈開了的。

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