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多花了點時間把小米粥煮得軟爛,沈易弄了兩個菜,兩人就把午飯和早點一塊兒解決了,沈易洗過碗去喂貓的時候,徐超就帶人把沈易訂購的魚缸連同一些養螃蟹需要的砂石一起送來了。
魚缸是沈易在s市一家大商場的網站上買的,材質精良,價值不菲,尺寸驚人,跟徐超一起來送貨的商場客服人員一定要沈易現場試用檢查一下。
徐超顯然只知道沈易要養螃蟹,不知道沈易要養什么螃蟹,眼看著沈易認真地把魚缸底鋪好,把水蓄到半滿,然後興沖沖地從廚房里抱來兩箱大閘蟹,一只一只地仔細解開捆蟹繩子,溫柔地丟進去,徐超和商場客服人員一塊兒傻在魚缸前了。
徐超往蘇棠身邊湊了湊,「蘇姐……」
不等徐超帶著顫音把話說完,蘇棠就抱著那只和她一樣對這群螃蟹有著深深敵意的大毛球,毫不猶豫地宣明了立場,「我昨天一個人吃了五只半。」
徐超把剩下的話咽了個干凈。
商場客服人員被沈易微笑著送出門的時候,臉色還有點說不出的復雜。
魚缸已經很大了,但還是不足以容下九十四只螃蟹和平共處,沈易只放了兩箱,又把昨天吃剩的多半箱放進去,剩下的兩箱就讓徐超拿走了。
一箱讓他留著自己吃,一箱讓他給趙陽送去。
徐超走之前,沈易還從書房里拿出一張紙給他,好像是一張什么單子,徐超看了一眼就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問也沒問就收了起來。
徐超走後,沈易心滿意足地在魚缸前欣賞了一會兒,就被蘇棠揪去書房里繼續學《三字經》了。
也許是退燒之後身體舒服了很多,沈易的心情似乎特別好,精神比心情還要好,偶爾咳嗽一陣,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難受了。
將近五點的時候沈易回卧室服葯,回來的時候順便給蘇棠的那杯茶續了些熱水,蘇棠看他一時半會兒沒有挪窩的意思,不禁問他,「你今天還去上班嗎?」
沈易輕輕地把續滿熱水的杯子放到蘇棠右手邊稍遠些的地方,騰出手來用手語問她。
——有事嗎?
除了沈易為她量身定制的科學有效的手語課之外,蘇棠每晚在家也向外婆討教一點,外婆對她的要求比沈易嚴格很多,時不時就向她提問一些簡單常用的句子,以至於蘇棠的進步遠遠超過了沈易的預期。
蘇棠很喜歡看到她在看懂沈易的手語並作出相關回應時,沈易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的那種欣喜。
「沒事,我就是問問,你要是去的話咱們就該准備晚飯了,然後你去上班,我蹭你的車回家。」
蘇棠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那抹淺淺的欣喜。
沈易又用手語問了一句。
——如果不去呢?
蘇棠伸手指了指攤放在桌面上的那本《三字經注解備要》,「不去的話我就再住校一天。」
沈易被「住校」這個比喻逗笑了,毫不猶豫地用手語對她說了一句「不去了」。
沈易這個決定似乎是在她的誘導下做的,蘇棠於心不安,「你這么多天不去上班能行嗎?」
沈易笑著在蘇棠肩頭安撫地拍了拍,坐回到蘇棠旁邊的椅子里,伏案在紙上寫下一句她暫時還不能通過手語讀懂的回答。
——已經請過假了,國慶節之後再去上班。
蘇棠有點意外,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明明很有精神頭的人,「你之前住院的時候逃也要逃出來工作,怎么現在感冒發燒就要賴半個月啊?」
蘇棠說著,湊近過去眯眼看他,「是我把你慣壞了嗎?」
沈易用一個驀然濃郁起來的笑容表達了他對蘇棠這個猜測的受用,然後搖了搖頭,在紙上寫起了大實話。
——那一次住院是因為胃切除手術,創口偶爾的疼痛具體提神醒腦的作用,但是感冒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很容易出現不必要的情緒波動,做出錯誤的判斷。
沈易寫完,含笑抬頭看了看蘇棠,又在後面添了一句。
——我的客戶們從來不會像你一樣善解人意。
蘇棠被這句話看得心里軟軟的。
她不介意他在胡思亂想之下做出與事實差之千里的錯誤判斷,甚至心疼他因此而產生的自我折磨,但是用利益聯系起來的關系都是簡單粗暴的,沈易要生存,他的合作伙伴也要生存,這些人里沒有誰會像他爸爸一樣,心甘情願地用自己的血汗錢為他購買犯錯的權利。
沈易的話是有道理的,一定程度上,他爸爸確實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
沈妍有句話也是有道理的。
蘇棠伸手揉揉他的頭頂,半真半假地嘆氣,「你還真是你們公司的佛爺。」
沈易偏了偏頭,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蘇棠托著腮幫子瞻仰他,「說請假就請假,想不去就不去了,你們公司的考勤制度肯定沒有這么寬松吧?」
沈易笑起來,拍拍蘇棠的胳膊讓她抬起身來,伸手拉開剛剛被她擋住的抽屜,從里面里拿出一沓子表格,遞給蘇棠。
沈易拿出來的是一沓子博雅醫院的病情證明單,除了時間沒填,其余都是填好的,連醫院的公章都蓋過了。
從尺寸大小和紙質色澤上看,和他拿給徐超的那張一模一樣。
蘇棠看這些單子的時候,沈易又低頭寫了一句話,笑著遞了過來。
——我不是我們公司的佛爺,但我是博雅醫院的佛爺。
蘇棠裝模作樣地板起臉,朝他抖抖手里這一疊單子,「你這是假公濟私!」
沈易勉強抿住笑意,委屈地搖搖頭。
——如果在別的醫院開病情證明單,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和我的工作性質,至少可以休兩年帶薪假,帶病堅持工作也算假公濟私嗎?
蘇棠瞪圓了眼睛,剛想說趙陽怎么敢給他開這樣的「健康」證明,才發現在這沓病情證明單上簽字的醫師不是趙陽。
簽字醫師的名字有三個字。
蘇棠努力辨認了一下那個醫生感極強的簽名。
「什么……什么……車?」
沈易哭笑不得地替她在紙上翻譯了出來。
——沈斯年。
蘇棠對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皺了下眉頭,目光突然集中在這個姓氏上,不禁一怔,「你爸爸嗎?」
沈易贊許地點點頭。
想也知道這些病情證明單是沈易怎么從他爸爸那里磨來的,作為一名院長,能有耐心親自給沈易簽完這么多病情花樣百出的證明單,肯定不是因為沈易每年對博雅醫院的捐助。
蘇棠看著這個溫文爾雅的名字,心里一熱,「這個名字應該是有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