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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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女樓上一陣香風送來,樓上一串美人倚欄輕笑,另有好幾串美人嬉鬧著欲下樓,邀被香包砸中的公子,也就是息澤神君他兌行諾言。

樓旁賣胭脂的大娘贈了鳳九同情一瞥:「姑娘定是外來的,才會在今夜將心上人領來此處罷?」

鳳九沒理會她那個心上人之說,湊上去道:「大娘怎曉得我們是外來的?大娘可曉得,這些香包,怎會取不下來?」

在婺女樓底下賣胭脂賣了一輩子的大娘自然曉得,神色莫測道:「從前這些香包,確然只是普通香包,婺女樓也確然是求良緣的所在,但百年前城中出了位姿容卓絕的美男子,是許多小姐閨夢中的良人。小姐們為了能得這位美男子一夜相伴,於是集眾人之力,做出了這等砸到人就取不下來的香包。」唏噓一聲,「那位美男子因此而不得不在女兒節當夜,以一人微薄之力陪七十三位小姐共游王城。老身尤記得當年那一夜,那可真是一道奇景。」

鳳九腦中想象了一番,贊嘆道:「確是道奇景。不知後來這位美男子娶了七十三位小姐中的誰,不過無論娶誰,想必都是段佳話罷。」

大娘再次給予她同情一瞥:「後來嘛,後來這位九代單傳的美男子就斷袖了。」

鳳九愣了一愣,猛地回頭看了眼息澤。難怪今夜樓前走來走去的男子多半歪瓜裂棗,難怪息澤一出場就被砸了一身。虧得他身手敏捷,可能為護著她又不太把砸過來的香包當回事,身上才難免中了數個。

是她執意將息澤帶來此處,她雖是無心,但倘若息澤步先人的後塵,亦在此被逼成個斷袖……這簡直不可想象。

她不敢再多想象,一把握住息澤的手,抓著他就開跑。只聽後頭依稀有女子嬌嗔:「公子,別跑呀……」她拽著息澤硬著頭皮跑得飛快。

人群紛紛開道,一路尾隨著稠急風聲,落下來的優曇也被撞碎了好幾朵。街燈漸漸地稀少,被拖著跑的息澤在後頭慢悠悠地道:「怎么突然跑起來?」

鳳九聽他這個話,想起樓上的眾美人,頓時打了個哆嗦:「不跑能如何?

難不成你想一整晚都耗在她們身上,陪她們夜游王都?」

息澤停了一停:「你不想我陪她們?」

話間將鳳九拉進一條小巷中,這里燈雖少些,佛鈴和優曇卻比燈市上稠得多,月亮也從雲層中露出臉來,頗亮堂。

鳳九站定一邊喘氣一邊心道,這真是句廢話,我自然不希望你被她們逼成個斷袖,但她適才急奔中說了兩句話,岔了喘息,此時連個嗯字都嗯不出來,只能勉強點個頭。 這個頭,卻似乎點得讓息澤滿意。

佛鈴和優曇悠悠地浮盪,巷子里靜得出奇,只能聽見她的喘息。方才跑得那樣快,頭上的花環竟也未掉下來,未束的發像自花環中垂下的一匹黑緞,額角薄汗濕了些許發絲,額間鳳羽花麗得驚人,雪白的臉色也現出紅潤。

她的確長得美,但因年紀小,風情二字她其實還沾不大上,可此時,卻像是個真正風情萬種的成熟美人。

檜木面具掛在她脖子上,面具上的狐狸耳朵擋住下頜,摩得她不舒服,伸手撥了撥,但又反彈回去,她就又撥了撥,這個動作顯得有些稚氣。息澤走近一步,伸手幫她握住面具,只是那么握著,沒說幫她取下來,也沒說不幫她取下來。他漂亮的眼睛瞧著她。

鳳九不知他要做什么,亦抬眼瞧回去,目光相纏許久,她遲鈍地覺得,此時的氛圍,有些不大對頭。眼看息澤傾身過來,她趕緊退後一步,開口道:「好久沒這么跑過……」話尾卻被息澤含在了口中。他一只手仍握住那枚面具,一只手攬住她的腰,在她唇間低聲道:「我也是。」

鳳九眨了眨眼睛,伸手推了息澤一把,沒推動,他的氣息拂過她嘴角,令她有些癢。她的手放在他胸口,推又推不動,不推又不像話,她就又推了推,又沒推動。還想再推,感到他摟在她腰間的手突然用了力道,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她嚇了一跳,開口輕呼了一聲。看到他漆黑的眼中閃過一點笑意,口中頃刻侵入軟滑之物,她腦中轟了一聲,震驚地明白過來那是他的舌頭。

他的眼睛仍然沉靜,仿似被月光點亮,纏著她的舌頭卻步步進逼,她不知他想將自己逼到何處,隱約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摸索著將木訥的舌頭亦動了一動。感到息澤一僵。這令她大受鼓舞,笨拙地纏著息澤的舌頭想將他逼回去。息澤目不轉睛看著她,唇舌間的動作卻十分配合,由著她抵著他的舌,直到滑入他的口中。

她有時候的確好強,也愛逞強,且好強逞強的心一升起來,一時片刻就收不回去。白檀香籠住她,是息澤身上的味道。她腦中一片空白,憑著本能中的好強,只想著要將息澤也逼得退無可退。

她的手攀上他的肩,踮著腳,唇緊緊貼著他的唇,舌頭在他口中胡攪蠻纏,自以為很有攻擊性。好半天,唇舌離開息澤時,覺得舌根都有些麻痹發痛,還喘不上氣。息澤的呼吸卻平穩,抵著她的鼻尖,唇移到她嘴角,撫弄過她飽滿的下唇,那輕柔的觸弄令她顫了一顫,他在她唇角停了一下,放開了她。

檜木面具重新掛到她頸上,狐狸耳朵仍擋住她的下頜。

像是靜止的時光終於流動,身旁的優曇花聚攏分開,撞出一些光斑,譬如夏日螢火。

鳳九蒙了許久,愣了許久,意識到方才做了什么,沉默了許久。

息澤的手撫上她頭上的花環,她偏了一步躲開,徒留他的手停在半空,正巧一朵優曇落下來,撞上指尖,幽光破碎,像在手心里長出一圈波紋。她的身影停在暗處,道:「我……」我了半天,沒我出個結果,見息澤沒有理她,半晌,聲音里帶著一絲羞愧,前言不搭後語地道:「我剛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本來挺開心的今晚上,就像沒有憂慮也沒有煩惱的小時候,其實這一陣,我本來都挺開心的。」

息澤看著她:「為什么現在不開心了?」

她收拾起慌張,強裝出鎮定:「近日你幫了我許多,我覺得你我的交情已擔得上朋友二字,或者我做了什么令你有所誤會,但卻不是我的本意。我們雖有個夫妻之名,但這也並非你我的本意。我們就做個交心的朋友,你覺得好不好?」

息澤淡聲道:「你覺得這樣好?」神色平靜地道,「那你剛才,是在想著誰?」

她想著誰?她自然誰也沒有想,她只覺得方才自己撞邪了才會在那種事情上逞強。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道:「我沒有想著誰,你別冤枉我。」她只求他將這一段趕緊揭過,又補充道,「我聽說無執念、無妄心有許多好處。我從前不是這個樣,現在卻想變成這個樣,我不想有執念和妄心,也不想自己成為他人的執念和妄心。我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息澤靜默地瞧著她,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全不見方才於優曇間肆意奔跑的天真,神色間含著難得一見的謹慎。果然,還是太快了。他有時候覺得她挺聰明,她卻挺笨,有時候覺得她挺笨,她又挺聰明。要放低她的戒心,看來只能先順著她的意。

他目光停在她身上,片刻,道:「剛才只是我余毒未清,你在想什么?」

鳳九傻了。

方才息澤親她,她自然想到,要么是息澤又中了毒,要么就是喜歡她才親她。她覺得他不能這么倒霉,連著兩次都栽在毒這個字上頭,那自然是有些喜歡她,而她竟然親了回去,顯然是她腦袋被門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