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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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宴上東華未曾出現。

親宴後的九日,東華一直未曾出現。

這九日自己做了什么說了什么,鳳九覺得,此時回想起來印象竟然十分寡淡。

只還記得三月初四當日倒著實是個好日子,天光尤其和暖,顯得碧海蒼靈的諸景尤為曼妙,令前來赴宴的仙者無不贊嘆。

雖是補的成親宴,但重霖及她娘親都十分上心,成親所需的繁雜禮制除開同祭天地這一項,其他皆一應安排了。她一番盛裝後,她娘親語重心長地來同她說那些禮制的規矩時,她雖覺得有些麻煩,但心中其實好奇又期待。

八荒眾神皆早早趕來赴宴,連一向愛拿架子的天君都抵著時辰到了,眼看吉時一刻一刻逼近,東華卻仍杳無人影。她終於有些慌起來,才想起帝君前夜臨走時說的那句隨後就來,他沒有說隨後是什么時候。他或許趕不上吉時了,她想,心中忽然有些空落。但轉念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氣了些,雖然這場成親宴十分重要,但小燕說姬蘅危在旦夕,帝君那夜雖說的是前去瞧她一眼便罷,但到得她病榻前,說不准亦有些同情,願意多陪一陪她,全她平生最後一個遺願。終是死者為尊,若果真是如此,帝君他趕不上吉時就趕不上吉時罷,她同一個將死之人爭什么。

她想通此中關節時,正遇上重霖急急而來。太晨宮中最能干的掌案仙官此時臉色卻說不上好,垂眉向她道:「帝君他此時仍不見蹤影,想必是有什么緊急之事,恕臣斗膽,倘帝君今日不能出現,還請殿下示意,是否將成親的禮制全撤了,權將今日之宴辦成一個尋常酒宴?」

重霖這個提議是為全她的面子,當日發下帖子時明說了此宴乃是補辦的親宴,補辦的親宴該是什么樣,所幸眾仙們全都不曉得,辦成個尋常宴會也算不得突兀。這種借個名目讓仙者們喝喝酒聚一聚的尋常宴飲場合,帝君不出現也沒有什么,老一輩的仙者們大都曉得,帝君從來不喜歡這種宴飲場合,避隱前他自個兒擺慶功宴自個兒不出現的前科多了去了。

但倘如重霖和她娘此前的安排,將此宴辦成個正經親宴,帝君不出現,卻是當著八荒之眾給她這位新任帝後沒臉。

重霖能為她顧慮到這些,她很感激。

重霖見她的神色,斟酌良久道:「帝君甚為看重此宴,倘今日不能趕來,必定是身逢大事,帝君他絕非不顧念殿下,臣斗膽托大,帝君將此宴交給臣,便是信任無論什么變故,臣總能護著殿下。」

她笑了笑,輕聲道:「是啊。」

吉時隨著日影溜過去時,她心中倒像是得了解脫一般。

她雖預料他或許趕不上吉時,但終歸還是存著一線希望。帝君是她求了兩千多年好不容易求得,能做她的帝後她已然十分滿足,那些虛禮她其實不如別的新嫁娘般看重,但一生唯有這么一次出嫁,還是免不了盼望它能圓滿些。吉時一刻不到,她心中這種隱秘的渴望便一時不能消弭。此時她雖有些失望,倒也平靜許多。

一廊之隔的大殿里歡宴之聲隱隱傳來,她豎起耳朵認認真真聽了一會兒,覺得殿中一定十分熱鬧。這么熱鬧,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有點寂寞。她拿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濃茶,小口小口地喝了一會兒。

宴到一半,她娘親同她姥姥突然出現在房門口,她姥姥伏覓仙母滿懷憂慮地坐到她跟前:「九兒你同姥姥說句實話,今日這種大日子帝君他為何沒來,你同他是不是……」

她還是小口小口地喝茶,笑著寬慰她姥姥:「帝君確然有樁極重要的要緊事,臨走時同我說來著,若他趕不過來後頭的事便交給重霖仙官,姥姥瞧,重霖仙官他不是對付得挺妥帖嗎?」

帝君自然未同她說過這樣的話,但如實向她姥姥和娘親坦白,她曉得她們定然不依。

她姥姥和她娘親終於放下心來。

這一場大宴,眾仙皆飲得滿足,靈台還存著清明的當日便告辭離去了,另有幾位好飲的仙者因醉酒的緣故,在石宮騰出的客房中多歇了一日,次日也一一拜辭了。碧海蒼靈重歸靜寂。白家人待了兩日亦回了青丘,唯留重霖同她留在此處。

其實她內心還是有些委屈,頭兩日時,也免不了偶爾想帝君他為何竟耽擱得這樣久,便是要全姬蘅的遺願,也用不了這么多時候,便是當真可憐姬蘅,要再多陪她些,何不派個人回來通傳一聲。

第三日半夜,她突然從一個噩夢中嚇醒過來。其實夢到了什么她全不記得,只是突然想到帝君好幾日沒有消息,會不會是出了什么事故?她臉色蒼白地大半夜將重霖急急招來,口齒不清地同他說清自己的疑惑。可她雖曉得帝君去了姬蘅處,那夜她卻忘了問姬蘅人在何處。她心中慌急越甚,催著重霖同她連夜離開碧海蒼靈,一個往西南去尋小燕,一個往東南去找姬蘅的哥哥煦暘君。

三日後兩人在碧海蒼靈會和,因連日趕路,皆是一臉風霜。

她入得青之魔族的地盤說明來意時,里頭一位頗穩重的魔使蹙眉同她長嘆道,他們的魔君已有近一年未曾回到族中,他們亦不知去何處尋人,若她什么時候見到他,還請代為轉告魔君盡快回族中一趟,她傳話之恩青之魔族定然銘感五內。而重霖拜會赤之魔族時,煦暘君道,三百年前她妹子同小侍衛閩酥私奔之事鬧出來時,赤之魔族已將她逐了出去,姬蘅自那後再未同赤之魔族有什么聯系,如今她在哪里,他們一族著實無可奉告。帝君身在何處,此時竟全無頭緒,她踉蹌一步幾欲跌倒,被重霖慌忙扶住。眩暈中卻見幾朵祥雲倏然而至,前頭兩朵雲頭上分別立了她爺爺她奶奶,後頭兩朵雲上站著她阿娘同她阿爹。

她爺爺白止帝君眼中洶涌著極盛的怒氣,見到她時那怒氣中竟微含了

一絲憐憫,良久,她爺爺開口道:「你夫君,他此時究竟在何處?」

她強自定神道:「他有樁要緊事……」

白止帝君怒氣勃發地打斷她道:「所謂的要緊事,便是在成親宴上丟下你,反去同赤之魔族的姬蘅糾纏不清?」

這幾日她著實思緒混亂,但她想他們既是夫妻,她總該信任他,本能為他辯解道:「爺爺怎么說是糾纏不清,此事我也知曉的,姬蘅她命懸一線,帝君他只是出於憐憫去見她最後一面,我們做神仙的,對將死之人的這點憐憫還是要有的啊。」

白止帝君冷笑一聲:「最後一面?為何我卻聽聞今晨他抱著姬蘅威風凜凜地闖開赤之魔族的丹泠宮,當著煦暘君的面為姬蘅出頭,以第七天妙華鏡做交換,強令赤之魔族將這位被驅逐出族的公主重迎回族中?聽說彼時那位公主柔弱攀在他懷中,可看不出什么命懸一線來!」

她腦中一轟。

白止帝君搖頭嘆息道:「所幸赤之魔族封了消息,此事曉得的人不多,否則傳進八荒眾神的耳朵,我們白家的臉面卻在何處?」看著她,又道,「其實臉面之事,也並非十分要緊,只是東華他這般負你,卻叫爺爺如何好忍?」她一張臉蒼白得全無血色,良久,道:「我想聽聽帝君他怎么說。」

白止帝君待要再論,卻被她奶奶伸手擋住,她奶奶柔聲勸慰她:「你先同我們回青丘靜靜,若東華他有心,自會到青丘尋你。」

她夢游般走到她奶奶身旁,又夢游般回過頭看向重霖,聲音縹緲道:「碧海蒼靈到赤之魔族需一日,赤之魔族到青丘需一日,你同帝君說,我等他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