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誰上進都一樣的,苗秀菊對於自己小兒子的積極還是很贊同的:「人家城里來的,有見識,多和人家聊聊總沒錯。」
顧衛東從知青點那邊回來,也會提起來蕭定坤。
提起蕭定坤,他就感慨:「看人家年紀那么小,真有見識,怎么什么都懂呢!不過就是看著太冷了,不好親近,脾氣也不太好。」
說脾氣不太好那都是往好里說了,確切地說那個蕭定坤可是目中無人的主,你去問他什么,他是連正眼看你一眼都懶得看你。
你在他跟前晃,他冷眼一掃,周圍的空氣能直接低八度。
顧衛東就琢磨不明白了,這蕭定坤年紀最小,咋那么能耐呢?而且他可以看出來,那群知青都怕他,敬畏他,什么事還都巴巴地請教他。
福寶聽到顧衛東說的這個就不吭聲不說話了。
她甚至開始琢磨,那個蕭定坤會不會也和生銀一樣,其實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孩子,而是擁有一些其它記憶的人?難道說蕭定坤是自己上輩子的親人,或者是哥哥?
這幾天她不再想起那個蕭定坤就頭疼了,但是當她試圖平靜地去想的時候,卻依然想不起來什么。
她的記憶中只有縹緲的佛音,回盪在那雲山霧罩的山林里,除此之外,她什么都記不得了。
而接下來幾天,因為家里哥哥姐姐都還沒開學,每天小孩子們都可以盡情地玩,過年吃得又好,時不時有小零嘴吃,日子過得滋潤,她更是很快把蕭定坤拋到了腦袋後頭。
這一天到了正月十五,苗秀菊讓他們去山里撿杏條柴,說是用來燒水煮餃子。按說鄉下的說法,因為「杏」和「幸」的音相同,正月十五這天用杏條的柴來煮餃子,就會得到一年的幸運。
因為第二天大孩子們就要准備上學了,都在家里忙著寫作業,福寶就和秀妮顧勝天一起跑出去撿杏條。
這時候自然也遇上一些其它孩子,都是被家長趕出來的,漫山遍野到處亂找。
顧勝天看這情景,就說大家分散開找找,一群孩子在一起,撿到了要搶,說不定還打架,分開找最好了,誰找到了就算誰的,於是大家分開,又約定了在山下一塊石頭那里集合。
福寶是和顧勝天手拉著手上山的,後來走了一會兒,也就散開來了,各自去找。
福寶背著小背筐,沿著山路往上走,她記得這條小道走進去有一棵老杏樹,誰知道走了一會,突然聽到旁邊干草叢中傳來了口哨聲。
她怔了下,小聲問;「誰,誰在那里啊?」
福寶倒是沒什么好害怕的,除了聶家的生銀,這平溪生產大隊的人都挺好的,心思淳朴,並沒有什么壞人,所以平溪生產大隊的人也從來沒有不放心孩子們隨意在山里拾柴游玩的。
她這話音落了後,就見那草叢被撥拉開了,一個少年露出了臉。
十三四歲的年紀,相貌冷峻,神情淡漠,嘴邊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一雙涼淡的眸子就那么盯著福寶看。
本來已經不再去想這個人了,現在突然看到,倒很是意外了一下。
她腳底下趔趄,就險些摔倒在那里,幸好扶住了旁邊的一棵小樹。
可憐的小樹被她扶得差點彎了腰。
蕭定坤微微皺起眉頭,看了福寶一會兒,突然開口問:「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說著,他撥開半人高的枯草,走近了福寶。
福寶看著他走近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撲面而來。
她歪頭打量著他,再次覺得,這個人一定是自己認識的,甚至就是曾經一直守護在自己身邊的人。
只是為什么最初想到他的時候會頭疼呢?
她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問:「你是誰啊?」
蕭定坤聽了,神情一頓:「你為什么問我是誰?」
福寶低下了頭,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問出這個來。
蕭定坤見她這樣,突然笑出聲:「你是在問我的名字嗎?還是問別的什么?」
福寶有些茫然了,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也許蕭定坤並不像自己一樣,他也許就是個正常的大哥哥。
蕭定坤見福寶咬唇蹙眉,一臉沉思,默了下,從身上的軍綠色挎包里掏出來一個布袋子,對著福寶晃了晃:「這里面是炒面,你要嘗嘗嗎?」
福寶看過去,只見那是一個密實的白色粗布袋子,袋子里鼓囊囊的。
「炒面?」這是什么,很好吃嗎?她還從來沒聽說過呢。
蕭定坤看著福寶偷偷咽口水的小樣子,故意說:「炒面就是用油把白面粉放在鍋里炒,炒得香噴噴的,炒熟了後再加點黑芝麻和糖,味道非常不錯,很香。」
說著,他打開了布袋子,用手捏出一點來放入口中。
雖然距離並不算太近,但是福寶馬上聞到一股濃郁的熟面香味,里面還隱隱有芝麻香,這種味道對於天天吃高粱面紅薯面棒子面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福寶頓時口水直流,眼饞地看著那炒面。
用油炒的白面呢,白面本來就是很稀罕的,還是用油炒過的。
蕭定坤看著福寶這又饞又不好意思的樣子,突然笑了:「過來,給你吃。」
福寶糾結地看著蕭定坤。
冬日的暖陽下,少年身形筆直,原本冷漠疏遠的眸子竟然好像溫和起來。
福寶邁開小短腿,往炒面跑去。
她好想吃一口那噴香的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