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告一段落(2 / 2)

聯想起來於敬飛對福寶的興趣,以及這次寧慧月面對福寶的態度變化,自然生出懷疑,難道福寶和於家丟失的女兒有關系?

於家丟失的女兒和福寶年紀又恰好差不多。

三個人正想著,恰好顧勝天過來找福寶,也是湊巧了,他是發了一些布票,另外得了點紅糖票,想著自己也沒用,給福寶送過來,誰知道就碰上了蕭定坤和蕭楚靜。

雙方見過了,干脆大家商量著出去一起吃個中午飯,恰好這附近新開了一家涮鍋店,是老銅鍋涮肉,味道地道,蕭定坤就帶著他們幾個吃涮鍋了。

這個時候,外面下著夾冰碴子的雨,冷颼颼的,冷得人難受,能吃上熱騰騰的涮羊肉,那就是奢侈的享受了。

吃完了羊肉,蕭定坤蕭楚靜顧勝天幾個想著一起把福寶送過去,回頭蕭定坤再開車順路送顧勝天,誰知道幾個人剛走到京師大學西門,就聽到旁邊傳來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啪嗒啪嗒聲音,一回頭,就見到了寧慧月往這邊跑過來。

蕭楚靜頓時吃了一驚。

都是一個圈子里的,她是見過寧慧月的,比她長一輩的於慧月是一個講究有品味的女人,穿著打扮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鞋子衣服甚至頭發怎么搭配,人家都有講究。

寧慧月做起事來也是一絲不苟,端庄文雅大方,誰如果儀態哪里不對,她就會鄙薄人家,覺得難登大雅之堂。

雖然接觸不多,但是蕭楚靜也是有所耳聞。

但是現在,蕭楚靜看到了什么,她看到寧慧月竟然毫無形象地往這邊跑過來,雨水飛濺到了大衣上她也全然不在乎,更不要說頭發都有些亂了。

這,這是怎么了?

蕭定坤看著奔過來的寧慧月,眯起眸子,身子一閃,直接護在了福寶前面。

顧勝天則是納悶地道:「這誰,這就是於敬飛的媽?」

他雖然和於敬飛之前聊得不錯,但是現在卻是反感的,氣死了,竟然弄出這么一檔子事,害得自己妹妹傳出去不好的名聲,想想就來氣。

而福寶看到突然跑過來的寧慧月,她是怕了,真怕了。

她覺得莫名其妙,覺得這寧慧月可能精神狀態確實有問題,幸好今天自己和勝天哥哥定坤哥哥在一起,幸好不是單獨一個人。

就在這時候,寧慧月終於跑到了福寶面前,她迫不及待地問:「福寶,我問你,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是不是顧家的親生女兒,你是不是撿來的?你告訴我啊!這件事很重要你知道嗎?」

寧慧月說著這話,就要繞到蕭定坤後面去拉住福寶的手。

福寶自然不願意讓她拉,蕭定坤抬起胳膊,直接將福寶護住了,冷聲道:「寧同志,麻煩你注意下,不然我就要喊公安了。」

顧勝天則是怒了,指著寧慧月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妹妹當然是妹妹,我妹妹是我親生的妹妹,是我娘生的親妹妹,你這是挑撥我們兄妹關系嗎?你到底居心何在?」

之前聽妹妹描述,他覺得妹妹所說的寧慧月實在是太奇怪了,都有些不敢相信,現在卻是徹底信了,這人果然是精神病,腦子不正常。

蕭楚靜則是冷笑一聲,禮貌而疏遠地上前:「寧阿姨,有什么事咱坐下來慢慢說,您這是要做什么?人家小姑娘還是學生,這樣子嚇到人家可不好。」

她想想,還是覺得不夠本,又道:「對了,寧阿姨,既然遇上了,咱就說清楚,我弟弟定坤和您家里敬飛打架的事,我問了,都是年輕人沖動鬧著玩,其實這打架呢,也不是一個人非要打誰,畢竟蒼蠅不叮沒縫的蛋,但打了就打了,打架後還要告家長找人去問,那就不太合適了吧?」

蕭定坤顧勝天蕭楚靜三個人,一個冷沉一個憤怒一個夾槍帶棒,一起對上了寧慧月。

寧慧月看看站在蕭定坤後面被蕭定坤護起來的福寶,再看看人家怒火沖天的哥哥和有備而來的姐姐,輕嘆了口氣:「你們誤會了,誤會了!」

「誤會?」蕭楚靜笑了:「寧阿姨,這個不好說是誤會,我家定坤的性子我了解,他無緣無故的不至於和人打架,總應該有個緣由吧。」

既然到了耍嘴皮子的時候,蕭楚靜就有一百個一千個道理要講,是時候和於家人擺下道道了。

寧慧月想想自己之前做的事,想想這其中的誤會,長嘆一口氣:「對,不是無緣無故打架,這件事都怪我家敬飛,都是我家的錯。」

蕭楚靜:「??」

這就偃旗息鼓了?她所知道的寧慧月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人,怎么這樣?

寧慧月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她深切地明白,現在的福寶是顧勝天的妹妹,是蕭定坤和蕭楚靜的朋友,但絕對不是自己的什么,她和自己不熟,她甚至在用排斥和疏遠的目光望著自己。

所以她努力笑了笑,誠懇地道:「之前有什么不好,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於家的錯,大錯特錯,福寶,您就原諒阿姨,不要和阿姨一般見識好不好?」

福寶怔了下,她可以感覺到此時寧慧月說的話是真心的,她這是怎么了?這到底又是在做什么?

然而,面對這一切,蕭楚靜顧勝天和蕭定坤在最初的疑惑後,都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蕭楚靜:她果然是看中了福寶想讓福寶當兒媳婦,不行,不行,福寶是我家媳婦,是我未來的弟妹。

蕭定坤:福寶果然是於家丟失的女兒了。

顧勝天:這果然是個精神病!

這時候,跟在寧慧月身後的於安民於敬飛父子也都過來了,氣喘吁吁急匆匆的。

顧勝天一見他們,頓時覺得猴子請來的幫凶到了,一臉防備,甚至對著曾經相談甚歡的於敬飛滿臉鄙視怒目相向:「你們這一家子就這么欺負我妹妹?」

於敬飛聽了,忙和顧勝天道:「勝天,這里面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可以坐下來細談,我們需要好好溝通下,可以嗎?」

而旁邊的於安民,在看到被蕭定坤護在身後的福寶的第一眼,腦子里嗡的一下子就炸開了。

這,這不就是年輕時候的寧慧月嗎?

於安民一下子意識到了,他明白了妻子為什么那么激動,明白了妻子為什么只見過這個小姑娘一眼就認定這是自己的女兒。

一時之間,他血液往上涌,胸口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紅著眼圈喃喃道:「她,她是我們的女兒,真的是我們的女兒,沒有錯的!」

於安民這一說,福寶驚訝地看了他們一眼,什么女兒?

顧勝天頓時呆住,女兒?他的妹妹是於家的女兒,怎么可能!

而蕭楚靜則是覺得自己聽錯了,什么女兒,干女兒嗎?呵呵,想搶兒媳女先認干女兒?

蕭定坤皺眉,盯著於安民:「於伯父,請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寧慧月忙不迭地道:「福寶是我們的女兒,我們曾經丟過一個女兒,她應該就是我們丟失的親生女兒!」

說著,她催於敬飛:「趕緊拿出來!」

於敬飛忙從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來一副相框,相框里是一幅畫,被小心地塑封著,畫面發黃,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寧慧月忙把這幅畫展示給福寶:「福寶,你看,這是我年輕時候的畫像,你看像不像?」

大家全都看過去。

看到那副畫的一刻,福寶驚了下。

蕭楚靜和顧勝天湊過去一看,都忍不住望向福寶,再看看畫像。

像,確實是太像了。

在那副畫像里,是一個女孩梳著麻花辮子,穿著軍裝,帶著一頂那個年代常見的五星軍帽,女孩子微微笑著,一看就是福寶,和福寶一模一樣的。

顧勝天下意識地道:「你們怎么有我妹的畫像——」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這不是他妹妹的畫像。

因為那副畫已經發黃了,看得出有些年頭,而畫像的右下角落款了畫像人以及年月。

落款的年月是二十多年前了。

而那個時候,他妹妹還沒出生呢。

顧勝天震驚地望著於敬飛:「於敬飛,這到底怎么回事?這幅畫像里是誰?」

寧慧月眼含熱淚:「福寶,你是不是也想知道這畫像里的人是誰?」

福寶微微擰眉,沒說話,她對於家還是有防備之心,她並不喜歡於家的人。

於安民此時已經冷靜下來:「福寶,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幅畫像和你很像?這只是畫像而已,這幅畫像里的人,當年和現在的你更像,太像了,如果不是親生母女,怎么可能這么像,再說年紀正好對的上。」

當然還有一個讓他幾乎可以確定的依據,福寶又恰恰好是大滾子山下的人。

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福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慧月哭了:「這是我的畫像,這就是年輕時候的我啊!」

啊?

顧勝天無法理解地看著寧慧月,寧慧月和這幅畫像上的人可一點不像啊,蕭楚靜則是腦中恍然,她突然想起她家婆婆之前說過的一件事,說寧慧月年輕時候受過重傷,當時做了很久的手術。

她現在下巴那里隱隱可見到一絲淺淡的疤,難道……當年是臉上受傷?臉上動過刀子?

於安民嘆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吧。」

……

一群人來到了旁邊的一家國營飯館,這個時候已經過去了點,飯館里人並不多,於敬飛沖過去要了一個包間,正好大家可以好好聊聊。

茶水很快就上來了,大家圍成一圈,靜默地喝著茶。

包間里只有寧慧月悲傷難抑的低泣聲。

於安民用悲傷而沉重的語調講述了這個故事:「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我們的糯糯,但是我們一直都弄錯了,我們以為那個人把她帶到了海峽岸邊扔掉,但現在來看,也許不是,他在大滾子山就把糯糯給扔了。」

當時他們之所以被誤導,是因為當地的火車站售票員以及其余人等都說曾經看到這個人抱著一個小嬰兒上火車,他們當時就認定那個小嬰兒就是他們的糯糯。

現在想來,也許當時有個和那個人很相似的人也抱著一個小嬰兒,也許那個人抱的是另一個小嬰兒,現在那個人早已經死了,真相無從考證了,可他們的目光就這么被引導到了台灣海峽。

不過福寶,大滾子山里長大的姑娘,和寧慧月又這么相似,年紀也差不多,幾乎可以認定,這就是他們的女兒了。

蕭楚靜整個人一直處於無法理解狀態,她微微張著嘴巴,皺緊了眉頭,努力地接受著這個新的認知。

原來真得不是兒媳婦,也不是干女兒,而是親女兒。

那……好像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不是搶媳婦的。

顧勝天則是無法接受,養了十幾年的妹妹,竟然是別人家女兒?特別是看看旁邊的於敬飛,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後福寶就要叫於敬飛哥哥了?他有種被人家踢了的感覺……

而福寶則是坐在那里,半響沒有言語。

她蹙著細致的眉頭,盯著那副畫看。

她知道這個畫中人和自己很像的,天底下幾乎不可能有這么相似的人,而且他們所說的大滾子山駐扎部隊的事也和當年庵主留給自己的那封信所提到的對上了。

如果沒有意外,這就是自己的……父母了?

福寶睫毛顫動,抬起眼來,望向於安民和寧慧月。

於安民是一個很有威儀的人,嚴肅嚴厲五官深刻,看得出應該是從軍多年,習慣了發號施令,而寧慧月則是抹著眼淚,滿是期待地望著自己。

此時此刻,她一下子明白了寧慧月,也明白了她之前那種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為。

她應該是最初想幫著於小悅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甚至要對自己說一番話讓自己「知難而退遠離她的兒子」,但是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是她丟失的女兒,所以瞬間改變了主意。

之後的那些不可思議的行徑,一切都因為這個了。

寧慧月小心翼翼地望著福寶,拖著哭腔說:「福寶,你,你還生我的氣是嗎?」

福寶垂下眼來。

這樣的寧慧月固然是可憐兮兮的,可是她記的自己看到寧慧月時的第一眼時的那種感覺,那一看就是來訓斥她的,居高臨下倨傲無比。

自己本來應該遭受一場羞辱,只不過因為自己可能是她的女兒,所以才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那如果自己不是長得和她相似呢?如果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女兒呢?

那面臨自己的是什么?

這讓福寶對於眼前這個殷切地望著自己的女人生不出親近的感覺。

她和這個女人是處於不同的社會地位,如果不是恰巧她和她長得像,兩個人永遠不會有交集,也永遠無法對彼此產生任何好感吧。

況且她已經長大了,十八歲了,她被她爹娘養大,心里已經把爹娘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把顧家當成自己的家,她心理上並不願意接受其它父母,也不願意接受其它家。

於家的人……也沒辦法讓她有家人的感覺。

面對寧慧月的話,她終於道:「寧阿姨,我並沒有生你的氣,我很感謝你昨天幫我澄清了一切,讓我不至於身處流言蜚語之中被人笑話,但是很抱歉,這件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我一直把我現在的父母當成親生的父母,一時也沒辦法接受突然有了新的父母。再說,事情到底是怎么樣,我不知道,只憑著相似就一口咬定如何,我覺得這么大的事,也太武斷了。」

蕭定坤不動聲色,面無表情。

蕭楚靜從旁靜靜地看著,眼睛眨啊眨,也不吭聲。

寧慧月在聽到這話後,面上泛起一層哀傷,想到福寶說的那句「一直把我現在的父母當成親生的父母」,不免難受,但是咬咬牙,想想,至少她這些年過得不錯,那家人很疼愛她,她沒受什么大委屈。

想明白這個後,寧慧月殷切地望著福寶,期望地道:「那你覺得怎么不武斷?你需要怎么樣,盡管提,咱們都可以盡快解決,要不然我們可以去問問你養父母,看看他們怎么說?他們肯定知道你不是他們親生的!」

福寶聽到那句「養父母」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那確實是她的養父母,她知道,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應該是她的親生父母。

當親生父母把劉桂枝和顧衛東這對疼愛自己的父母稱作「養父母」的時候,她心里會覺得對不住劉桂枝和顧衛東。

在她五六歲的時候,沒有人要她,人人都嫌棄她,生產大隊里不得不抓鬮來決定她的歸宿,盡管是因為抓鬮的被迫而不得不收養,但是她爹娘這些年對她很好,是真得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疼著。

這些年,她心有了歸宿,被拋棄的小孩子有了一個家,她得到了她夢里渴望擁有的。

他們對自己那么好,疼了自己十幾年,最後依然只是被稱作養父母。

是事實,但是他們不在場,福寶下意識地不想他們被這么稱呼。

福寶平靜地望著寧慧月:「寧阿姨,您太急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也給您自己一點時間,等過年時候我回去,會確認下這件事,也和我父母商量下,看看他們的意思。」

過年時候?寧慧月當然是等不及的:「還要過年時候?」

福寶點了點頭。

撲面而來的親情,還是來自完全陌生的人,是近鄉情更怯也好,是她一時無法接受也好,她實在沒有辦法現在和寧慧月抱在一起痛哭母女之情。

畢竟親情不是簡單地說一句你們是親生母女,就能自動產生。

蕭定坤看著福寶這樣,突然道:「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先送福寶回去了。」

蕭定坤這一提,福寶等人就要起身,顧勝天更是趕緊過來,抬起胳膊護著自己妹妹。

蕭楚靜慢騰騰地起身,瞥了一眼寧慧月,看著寧慧月那個凄凄慘慘戚戚的樣子,不由地輕嘆了口氣。

這個世上的事,也真是因果,之前寧慧月明顯是要仗勢欺負福寶,以為人家鄉下孩子隨便拿捏,看不起人家,現在可好,竟然碰上了自己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