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 / 2)

妻憑夫貴 清越流歌 4589 字 2020-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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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會是那個女人,她不是早就死了嗎?難道……她回來了?

柳珍兒其實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相公的原配,聖人賜婚的第二日他便來過自家,她還記得流雲與她說宋狀元登門拜訪時的心情,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沒見過這一科的狀元郎,那日打馬游街的盛況卻是聽人說過的,閨中聚會,有人提到狀元郎,都說他年輕英俊,風流倜儻,還是位才子,正在議親的女子聽了誰不心動?她自然也是向往過的,已知父母知名媒妁之言,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未來夫君也能是狀元郎這般人才,卻如何也沒想到,聖人賜婚,竟將她指給狀元郎!

這一賜婚,柳珍兒驚喜之余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大抵就是緣分,她芳心初動,自己便要嫁給讓她心動的那人,這不是注定是什么?她無端對這場賜婚多了許多期待,才會不顧母親教的禮節規矩,大著膽子讓流雲掩護自己去屏風後頭,她從未有這般想見一個人的感覺,流雲被嚇了一跳,被她求了幾句卻允了,想是覺得他們既已有婚約在身,悄悄瞧一眼也不算什么。

第一次做這般出格之事,柳珍兒緊張的手都在抖,鎖在屏風後頭大氣都不敢出,管家終於引人進來了,隔著屏風看不清那人的容貌,隱隱約約顯出的身形,確實如青松般挺拔,端的是玉樹臨風,叫人心馳神往。

不只是她,怕連爹娘也是滿意的,那人求見的是爹,她娘卻跟了一塊過來,從進屋起笑容就沒斷過,她頭一次瞧娘對人這般熱情,拉著那人,恨不得他們立馬就成婚的模樣,只是未曾想到,那人上門,竟是為了拒親。溫潤如玉的聲音說出那句話時,她險些驚叫出聲,一顆心直接墜入谷底,好在她爹娘也是一臉驚怒,竟沒有注意到屏風之後她不小心弄出的動靜。

那人說他不能娶自己,是因為他已有結發之妻,雖然早已病逝,她嫁過去便算繼妻,她乃侍郎之女,父母皆出自高門,嫁給家境貧寒的宋狀元已是低嫁,聖人賜婚倒是一門佳話,可若讓她去做繼室,是萬沒這個道理的。

可是金口玉言,聖人賜婚,又如何能更改?便是將實情稟告聖人,縱是繼室她也得嫁,那人想要退親,歸根結底還是顧全他們柳家的顏面,她爹娘震怒之下,反倒想通了,聖人賜婚不是兒戲,不是說退便能退的,便是那人願意承擔一切後果,此事於她的名聲也有礙,她爹娘百般斟酌,終於想出一個兩全之策,於外她是明媒正娶的發妻,於內她是繼室,這般既全了她家的顏面,又不用抗旨拒婚。

這般一來,繼室不繼室的,只有自個兒知道,那人與原配成婚不過一兩個月,原配便病逝了,兩人既無多大感情,也沒有孩子,倒是他這番誠懇之舉,讓她爹娘高看了一眼,仍舊歡歡喜喜的讓她嫁了。

她自然也欣喜於相公是個講情義之人,對於沒有感情的原配也能做到這般,已是難得,且那原配蘇氏從未在他們的生活中留下什么痕跡,無人提及她也漸漸忘了,成婚幾十年來,無論是微末還是身居高位,相公對她一如當初,不收通房不納妾,夫妻和睦,舉案齊眉,堪稱夫妻典范,若不是跟著相公告老回鄉,她甚至沒想起來,相公在她之前是有一位元配的!

許是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她以前只求與相公長相廝守,如今果然做到了,又開始期待下輩子,想要生死同穴,可相公成全自己一生,百年之後卻要與元配合葬,她才發現自己忍不了,別說看著他與別的女人合葬,便是破例讓他們三人合葬,她也決不答應,相公只能與她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現在是報應嗎?她違背自己當年答應相公的事,非但不肯讓他與元配蘇氏合葬,甚至不顧兒女的反對,執意抹掉相公親手立下的族譜之上蘇氏的名字。她以為沒有這個人,自己就能與相公長長久久的在一塊了,結果連相公也怨她,她才會死後尋不到他,還有那蘇氏……

一定是她回來了,回來報復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

柳珍兒想到這里,冷得渾身發抖,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和恐懼之中,根本聽不到看不到旁邊之人的焦急無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送回府的,再回過神來時,卻對上她娘發紅的眼眶。

「珍兒,娘的珍兒,你怎么了?你別嚇娘……」

柳珍兒怔怔的看了她娘幾眼,兩行清淚從眼底流出,張嘴哭道:「娘,他娶別人了……」

柳夫人愣住,驚怒不已,可是瞧見女兒難過成這樣,又是陣陣心疼,連忙把人摟進懷里,輕輕安撫道:「別急,你跟娘說是誰……」柳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女兒自小乖巧懂事,從不做出格之事,如今這般定是受人蠱惑,若讓她知道是誰在自己眼皮底下引誘哄騙她的珍兒,她定叫那人付出代價!

柳珍兒卻沒有回話,只是臉色蒼白的重復著那句「他娶別人了」,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住了柳夫人,柳府如何兵荒馬亂暫且不提,宋子恆與蘇婉回了家,院子里卻是歡天喜地的,不管認識不認識,平日少來往的鄰居也紛紛過來賀喜,還有那屋主,興奮的捧了租金與契約過來,想要還給蘇婉他們,不收租金,他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宋子恆和蘇婉當然不至於連這點便宜都占,好說歹說把殷勤的屋主送走了,告別了熱情的鄰居,回到家中,小綠在灶房准備飯菜,宋子恆寫下幾封家書,叫大牛拿了錢去驛館投遞,他如今是狀元,被聖人欽點入翰林院編撰,雖只是從六品文官,還要待過幾日拜過座師,赴過瓊林宴後,方才上任,但也已經是國家公務員了,請驛差借著送公文順便替他稍幾封家書回去仍算名正言順,只需多給幾個錢便是。

大牛領了書信,拿著錢歡天喜地的出去了,宋子恆坐下摸了摸蘇婉的肚子,笑道:「正式入翰林院還要到下月,原本該親自回鄉報喜的,只是娘子肚子這般大,委實不便回去,只能修書幾封,也不知爹娘可會怪罪。」

「相公得中狀元,爹娘只會高興,何來怪罪一說?」蘇婉握住宋子恆的手,道,「相公也別可惜,若我此次沒能與相公一道進京,待相公衣錦還鄉,豈不是更不能來?良辰生下來,至少也要養大些才能上路,這般豈不是要耽誤個兩三年,咱們夫妻才能得以相聚,相公是想與我分隔兩地嗎?」

「娘子說得甚么話?若不是放心不下娘子,我又何至於叫娘子大著肚子也隨我一道進京?」

蘇婉又伸手挽住了宋子恆的手臂,笑道:「我就是愛胡思亂想,相公又不是不知道。」

宋子恆無奈的嘆了口氣,柔聲道:「如今無非是有些感慨罷了,為了娘子與孩子著想,這回只得委屈了爹娘。」

蘇婉點頭:「我明白,如今再忍忍,再過幾年咱們穩定下來,將爹娘他們接近京里團聚,豈不正好?」

「娘子有這份心便是。」宋子恆卻搖頭,分析道,「只是如今我雖被聖人欽點入翰林院,說不得三年後還得外放出京,何時能穩定委實不好說,倒不如讓爹娘他們先在老家住著,且如今家里的生意爹娘和兄長也脫不開手。」

「相公說的是,這事不急,那便過幾年再說罷,只是可惜小妹今年出嫁,咱們無法到場了。」

「小妹年底出嫁,咱們提早一月備上賀儀請人送回去便是,賀儀比往日重上一分,也算是咱們做兄嫂的補償了。」

侍郎府,柳夫人好不容易把看著像是魔怔了的柳珍兒安撫好,看著她用了葯安穩睡去,這才站起身,瞥了跪在地上的流雲一眼,流雲臉色白了白,卻不用柳夫人開口,乖乖起身跟了出去。

來到旁邊的廂房,柳夫人在上位坐下,有丫鬟麻利的送上茶水,柳夫人瞥了一眼,對旁邊的婆子道:「安姑姑,你去把門關上,閑雜人等休得靠近。」

「是。」安姑姑指了幾個丫鬟在門口候著,親自關上門窗,這才回到柳夫人椅子後垂頭站立,流雲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柳夫人皺眉,冷聲問:「說罷,怎么回事?」

流雲顫抖著身子,不敢說話,柳夫人氣得一拂袖,桌上的茶盞摔了一地,熱水濺到流雲臉上,流雲大氣都不敢出。

安姑姑忙道:「夫人息怒。」

「息怒?我如何息怒?她是珍兒的貼身丫鬟,我平日還道她是個好的,卻沒想竟攛掇著珍兒做出如此出格之事,當真是包藏禍心!」柳夫人胸口起伏不停。

流雲連連磕頭:「夫人息怒,奴婢不敢攛掇小姐,是小姐……」

「還敢把責任推卸到珍兒身上?珍兒自來恪守禮節,若不是被有心之人攛掇,如何敢做這等之事!」柳夫人氣得柳眉倒豎,指著流雲怒道,「你可知今日犯下何等大錯?若不是遇到長安,長安親自送你們回來,被外人知曉,只怕珍兒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害了我的珍兒,於這賤婢有何好處?你今日若不老實招來,就別怪我把你發賣了出去!」

流雲已經嚇得不敢說話了,頭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安姑姑卻輕輕拍著柳夫人的肩,低聲順氣:「夫人息怒,流雲是咱們府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兄弟可都在府里頭呢,想來是不敢害小姐的,且聽她說一說,到底小姐此次為何會這般失態。」

柳夫人眼神眯起來,語氣陰沉:「說,那人是誰?!」

「夫人息怒。」流雲不敢隱瞞了,連連和盤托出,「今日小姐說老爺生辰快到了,此次是整壽,合該慎重,只是她不知備何禮物以全一片孝心,便想去街上找一找,奴婢也勸過,小姐卻執意如此,奴婢實在無法,只能陪小姐一道喬裝打扮了出府,誰曾想小姐出府竟是為了去長安城外看新科進士游街……」

柳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她是為了看誰?」

「看,看今科狀元郎……」

「她又是如何與今科狀元相識的?」

流雲把頭垂得更低:「回夫人,奴婢瞧著……瞧著狀元郎似乎不認識小姐,奴婢整日跟在小姐身旁,也從未見小姐與狀元郎有何交集……」

「你是說我兒一廂情願?」

「奴婢不敢……」流雲咬著唇,知道夫人如今震怒,可這個教唆小姐輕易結交外男的罪名她真的不能背,且她也確實想不出今科狀元與自家小姐會有甚個關聯,她今日才第一次見狀元郎,想到這里,流雲繼續道,「小姐自來恪守閨禮,便是在安遠侯府上小住的日子也從未出踏出大門半步,並無得見外男的機會……」

柳夫人仍舊震怒,不是不相信流雲的話,她知道這丫鬟膽子小,一家子都捏在自個兒手上,定不敢亂來,也不敢亂說話,可是,如何叫她相信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竟然會這般不知廉恥的看上一個男子,且那男子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安姑姑深知主子的心思,卻不得不開口:「夫人,流雲想是沒那膽子這般蒙騙您,不若讓她將今日的情形仔細講一遍?」

柳夫人沒說話,安姑姑已然明白,低頭看了流雲一眼:「今日在外的情形,你且一五一十的說來,若膽敢有一絲欺瞞,怕是你爹娘兄弟也落不得好。」

「回,回夫人……今日在長安門外,自從狀元郎打馬經過,小姐一雙眼睛便一直盯在他身上,嘴里還念念有詞,聽著像是在喚宋郎……奴婢見那新科狀元年少英才,氣度非凡,心想或許是門好姻緣,便以回府稟告夫人的理由勸小姐早些回來,小姐瞧見了狀元郎,也是心滿意足的,答應與奴婢一道回府,哪知走了半路,小姐忽然什么都沒說的折了回去,奴婢勸不住拉不住,只能跟著小姐跑回長安門外,卻遠遠瞧著那新科狀元正小心護著一個像是懷孕的年輕女子,小姐這才失態,奴婢死死抱住才沒有沖上前,只是小姐太過反常,奴婢一時慌亂,除了攔住小姐不讓她過去,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新科狀元與四少爺想是熟識的樣子,交談許久,離開時幾人都瞧了這邊一眼,想是注意到了小姐的眼神,但新科狀元與那女子都沒察覺什么,卻不想有過一面之緣的四少爺認出了奴婢,四少爺叫自家馬車送了宋狀元幾人離開,隨後便追上了奴婢與小姐,然後小姐問四少爺那女子與狀元郎是何等關系,四少爺道那是狀元郎的妻子蘇氏,小姐聞後像是受了打擊一般,失魂落魄,奴婢被嚇得措手不及,還是四少爺幫忙把奴婢和小姐送回府……」

柳夫人仍舊沒說話,看了安姑姑一眼,安姑姑明了,看向流雲:「你確信那宋狀元看見了你們,且什么反應都沒有?」

流雲仍舊不敢抬頭:「是,奴婢非常確信,那宋狀元一心只顧在他夫人身上,先前與四少爺說話時便時不時看著他夫人,又怕行人不注意撞了他夫人,甚至不顧大庭廣眾之下,一直扶著他夫人的腰……」

柳夫人眼神閃爍,流雲卻一鼓作氣,繼續道:「宋狀元與他夫人夫妻情深,怕是連四少爺都見怪不怪……」

柳夫人擺手:「行了,你自去領十個板子罷。」

劫後余生的流雲頓時大喜,連連磕頭:「謝夫人饒命。」

流雲走後,屋里便只剩下柳夫人與安姑姑,柳夫人問:「姑姑瞧著流雲所言可否屬實?」

「老奴想這丫頭未必有這個膽子蒙騙夫人,且咱們小姐自來知禮守節,與外男私相授受之事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可她一個深閨小姐,若無人誘哄和攛掇,又如何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

「夫人消消氣。」安姑姑撫著柳夫人的背,低聲道,「夫人怕是不知,這宋狀元自幾月前進京趕考,便一直住在咱們隔壁的院子,就在咱家側門那頭,小姐平日與夫人外出赴宴,想是這般見過宋狀元也說不定……」

安姑姑說的很委婉,柳夫人卻聽懂了,眼神一閃:「安姑姑,你去給我查清楚這宋狀元的來歷,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這般叫人一見誤終身!」

「是。」

柳夫人想了想,又道:「順道再查一查他那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