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大將軍黃無欲(2 / 2)

沉一點點頭道:「阿彌陀佛,你對自我的認識還是很清晰的。」

劉博臉色一沉,陰冷的看著他說道:「這是哪里來的傻子嗎?」

沉一道:「是啊,噴僧是明鏡台來的傻子。」

劉博愣了愣,他重新回過頭來說道:「往前一年發生了什么事,歌帥你還記得吧?」

李長歌沉重的說道:「前一年冬,時太子領兵北擊韃子中伏,太子戰死。」

劉博道:「不錯,太子戰死,太祖看到他的屍首後絕望大怒。第二年春他便派遣大將軍再領精兵北上,嚴令他不破蒙元誓不還。」

「本來選擇春季出擊是因為這時節草原剛長出新草,蒙元上下困苦一冬,此時戰力最差。另外春季天色也好,適合騎步兵合戰。」

「可是,蒙元命不該絕啊!人算不如天算,大將軍一路北上連戰連捷,就在要追上蒙元王族大帳的時候卻遭遇了一場草原罕見的連綿大暴雨!」

「暴雨持續十天!當時整個草原變成了沼澤,騎兵變成廢物,處處都是水窪、處處都是泥沼,一不小心兵馬踩到泥坑就要連人帶馬一起被吞掉,這種環境還怎么打仗?」

劉博痛苦的閉上眼睛:「大將軍用兵如神,可沒有移山填海之能,他們被困在了草原上,沒有援軍、沒有糧食。」

「飢餓之下,軍士們四處尋找能食用的東西,大雨之後,草原上連野菜都被泡死了,只剩下同樣死於大雨的牲口鳥獸。」

「士兵們飢餓之下吃了這些牲口鳥獸,他們並不知道一件事,蒙元各部落遭遇這樣的大雨同樣損失慘重、缺衣少糧,但為什么卻扔掉了死在暴雨下的牲口呢?」

「因為死於大暴雨的牲口會發瘟疫!」

「外無糧草、內有瘟疫,即使強如大將軍也沒了法子,他只能投降,以此換取了殘存五萬士兵的生路。」

聽完,所有人沉默了。

武夜闌說道:「大將軍投降,情有可原!」

劉博冷冷的說道:「是啊,大將軍愛兵如子,他的投降情有可原。那先帝誅殺他全家不也是情有可原?大將軍投降的可是我新漢宿敵、殺害了太子的凶手!」

武夜闌無言以對。

劉博又看向武翰林道:「你現在明白了朝廷和聖上為何對你們武氏如此忌憚了吧?你們武氏與黃無欲的關系人盡皆知,當時我們計劃劫法場救下他的妻兒後便是逃到平陽府來。」

「現在,經過二十年的隱忍蟄伏,蒙元在塞外又積攢了一些家底,他們賊心不死妄圖殺回中原,根據探子密報,給邏碌皇帝練兵的就是黃無欲,到時候蒙元一旦起兵,領兵統帥怕就是黃無欲了……」

「胡說!」武夜闌勃然大怒,「大將軍絕不可能這么做!」

「但朝廷絕不可能不這么防,」劉博說道,「朝廷還得防備你們武氏會投靠他黃無欲,別以為朝廷不知道,這些年平陽府里可不少見蒙元人的身影!」

武夜闌還要反駁,武翰林拉住他輕聲道:「三叔,不要再說了。」

劉博背負雙手冷冷的看著他們,說道:「好了,事情到現在已經差不多搞清楚了,你們還要捉拿本官嗎?」

王七麟看向李長歌,李長歌面沉如水,不言不語。

他看向武翰林,武翰林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王七麟心里大為生氣。

劉博有恃無恐,他確實不怕被查出真相,因為他是在給朝廷做事,朝廷怎么會判罰他呢?

此時抓他,不過是平白無故的得罪他罷了。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避重就輕,不去追查書生們為什么會被變成羊這件事,而是去追查將書生們變成羊的人。

但他不願意這么做!

他忍不住想到了兩次去馮家、兩次長跪不起送自己的馮亮之父。

沉默寡言的老頭跪在街道上,不顧來往行人或詫異、或好奇、或嘲笑的眼神,以自己所能行的最大禮節來恭送他的離去。

這是一個和王六五一樣的老頭,如果出事的是自己而非馮亮,那跪地的就是王六五了。

他們這種無權無勢的老百姓、這種不善言辭的老頭,只能用下跪的法子來表達訴求。

他也想到了哭瞎眼睛的馮亮之母,老婦人本來有一個能光宗耀祖的兒子,最終兒子背負屢試不第、黯然自殺的名聲,年紀輕輕便被葬入土地中,留給她的僅僅是滿屋子書卷和一座幻想中依然坐著兒子的木椅。

老婦人每日打掃書屋,每日獨自嘮叨,能陪伴她的便是那些書卷和那一張木椅。

可是不管書卷還是木椅,都是冰冷而沉默。

它們在老婦人的余生中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丁酉大,那個本來聰慧儒雅要有大出息的小書生,他知道,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他應當考取功名,娶一名知書達理、溫柔典雅的妻子,然後在炎炎夏夜、綿綿雪夜,紅袖添香、舉案齊眉。

現在他變得呆呆傻傻,注定一生孤苦無依。

黑暗中,柳誡憤怒的咆哮聲依稀響起:「武氏不是自稱信義傳家、一方父母嗎?新朝廷不是說法治天下、為民做主嗎?我呸!」

他默默的對自己說,什么漫天諸佛、四方神仙,我去你們娘的吧!

徐大看到他沉默嘆了口氣,上去摟著王七麟笑道:「七爺,那個啥啊,劉大人有一句話倒是說的很對。」

「那啥,咱們要查的是考生失蹤案,這些考生不是劉大人給抓走藏起來了,對吧?咱們應該去找那個易老頭,嘿,易老頭人呢?」

王七麟推開他,他又上來使眼色道:「七爺,算了。」

幾次之後王七麟不耐煩,一把推走他厲喝道:「你滾出去!」

眾人看過來,徐大尷尬,拎著狼牙棒怏怏不樂的走了,一路走一路嘀咕:「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大爺還不是為你好?你它釀凶什么凶?就你胸大么?」

王七麟沒有管他,而是正色看向李長歌:「歌帥,劉博以邪術奪取數十百姓命數、栽贓陷害平陽府知府武翰林,按照本朝律例和聽天監律法,這該當何罪?」

李長歌輕聲道:「死罪。」

王七麟對劉博說道:「劉大人,你是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那么現在你是束手就縛,還是等本官捉拿你?」

劉博笑道:「王大人,是不是本官對你贊譽過多,讓你把自己當做英雄了?」

王七麟說道:「職責所在,赴湯蹈火,唯此而已。」

劉博拂袖道:「好,那本官成全你英雄美名,本官就在這里,你來抓本官便是!」

四名斗笠人移形換影,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將他圍住。

劉博又推開窗戶放出鳴鏑。

不遠處的廟外,已經集結列陣的精騎營喝令紛紛,接著地面開始震動、佛像開始顫抖。

廟里和尚紛紛跑出,將廟門打開、香爐挪走,騎兵們手持長槍長弓從廟門殺入。

頓時,爛陀寺內刀槍林立、殺氣騰騰。

王七麟看向劉博沉聲道:「劉大人,你要武力拒捕?」

劉博莞爾一笑,說道:「王大人,你有拘捕本官的資格嗎?本官乃是一郡之守,代天子牧狩全郡,汝等一名小小聽天監鐵尉,竟然要拘捕本官?你這是要造反吧?」

武景湛上來攔住王七麟低聲道:「王大人,算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王七麟堅定道:「本官今日一定要拿下劉博,即使聖上親至恕他無罪,本官也要捉拿他,除非聖上改了國法!本官做事,只依國法!」

謝蛤蟆走上來站在他身邊,馬明站在另一邊,辰微月、沉一紛紛走上來,舒宇抿了抿嘴唇抽刀。

鬼頭刀中又各抽出來一把刀。

刀鋒雪亮卻纏繞著黑氣的朴刀。

太霸看到後詫異道:「鬼頭刀?舒傑是你什么人?」

舒宇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屑回應。

李長歌說道:「鬼頭刀是舒家不傳絕學,但舒家不是在舒傑這一代只有他自己嗎?他並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外甥,莫非少年郎你是舒傑那外甥?」

巫巫去拉趙霖,趙霖攔住她使了個眼色,見此巫巫生氣的踢了他一腳跑向王七麟。

趙霖無奈的搖頭,只好跟在她身後。

見此,武景湛無奈的退下。

武夜闌怒視他一眼說道:「沒有血性!」

他大踏步走向王七麟並回頭看向武俊德:「老四,你也沒有血性了?」

武俊德不悅道:「我這輩子最討厭站隊,不過今天我還真得站一次。」

「喂,王小七,待會開打了我和我家老三幫你干血刀老祖的吹簫童子,外面的騎兵你帶你的人去對付,我們武氏可不能與官軍動手,否則就是涉嫌謀逆了。」

王七麟說道:「是這些騎兵涉嫌謀逆、劉博涉嫌謀逆,他們聯系了韃子的高層,在這爛陀寺里不知道要密謀什么,所以武氏守土有責,當將他們全數抓捕!」

劉博訝然道:「王大人,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沒想到你做官不久,扣帽子這一招使得倒是挺順溜。不過這帽子不能亂扣,否則……」

「七爺,我把人帶過來啦。」徐大的聲音在大殿門口響起,打斷了劉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