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詫異道:「哦?它騙了我?實際上它倒是沒有說自己是什么,是我推測出它的一個身份。」
「是什么?」
「聻!」
謝蛤蟆笑著搖頭:「錯了,這是個倀!」
周聊趕緊跪地使勁磕頭。
王七麟叫道:「它是個倀?為虎作倀的倀?怎么可能,倀不是虎妖御使的小鬼嗎?它跟老虎有什么關系?」
謝蛤蟆解釋道:「倀可不是小鬼,或者說它們不只是小鬼,妖奴鬼奴謂之曰倀,虎倀最常見,因為虎要食人,所以常常御使小鬼去給自己騙人進深山為食。」
「現在這個就是鬼奴倀,你回憶一下,它是不是從與你們接觸開始便在欺騙你們、算計你們?」
沒等王七麟開口,何耀子一蹦一尺高:「沃日,正是如此,這位道爺大人真是神人也!」
徐大被他這么一蹦躂嚇一跳,問道:「七爺,你這到底都弄了些什么玩意兒回來?你真要收他們兩個進聽天監?咱們不至於飢渴如此吧?」
王七麟指向何猛子道:「這是條硬漢,調教一下我覺得可堪大用。」
他又指向何耀子:「這個則是買一贈一,沒什么用途,不過是個混市井的好手,我並不是打算將他們帶去府城,而是要留他們待在俞馬縣,給武大三做手下人。」
徐大反問道:「給武大三做手下?就是桂花鄉的小印武大三?道爺那個喜歡舞槍弄棒的徒弟?」
王七麟說道:「對,趙榮生此人信不過,我要上請太霸大人下令廢掉他,然後將武大三舉薦來上任。」
謝蛤蟆沉吟道:「武大三行嗎?」
王七麟沒有證明回答,他說道:「這好歹是個自己人。」
管他行不行呢,反正自己才是他上司,自己說他行,他不行也行;自己說他不行,他行也不行。
心里浮現出這個念頭,王七麟挺不爽的。
他覺得自己變了,從一個爽朗正義的年輕俊傑變成了一個滿身淫威的官場老油子。
這不是他的初衷。
他希望自己出走半生,日後歸於牌坊鄉的時候依然是那個少年。
心有不爽,他沖倀鬼去發泄,這孫子竟然敢騙他!
周聊被他揍得嗷嗷慘叫,抽了個空子他喊道:「大人,饒命,小鬼可從沒有騙過您啊!」
王七麟停下手甩了甩拳頭怒道:「沒有騙過我?你說你沒有騙過我?」
周聊叫道:「真的,我真不知道原來小鬼是個倀鬼,是你自己與我說,說我是個聻啊!」
「還有其他事,那個黃君子就是被趙榮生托我抓走的,這點我沒有作假!」
「那你說你見過孫禪師的事呢?」王七麟冷笑道。
周聊慌張點頭:「也是真的、也是真的,孫禪師多年前來過平陽府,他當時去一位老友家拜訪,然後我遇見了他。」
「我那時候渾渾噩噩,他不知道對我做了什么,我便清醒起來,擁有了現在的思維。」
王七麟又問道:「那你說凍死骨怕你這事呢?」
周聊賠笑道:「或許是小鬼理解錯誤,原來是我被凍死骨給奴役了,我還以為它們是害怕我,所以跟著我呢……」
「滾蛋!」王七麟抽出妖刀作勢要砍他。
妖刀亮出,徐大一驚:「七爺,你的刀?」
王七麟嘆了口氣。
凈屍身軀堅逾精鐵,他最終與那兩個凈屍一頓亂砍,雖然最終砍死了凈屍,可是卻砍的妖刀多處埡口。
曾經鋒利不可一世的妖刀,如今已經傷痕累累!
這全是被凈屍害的,而凈屍已經被他砍死了,還有周聊這倀鬼在。
於是他又把倀鬼給揍了一頓。
倀鬼被揍懵了:「大人你為什么打我?」
「本官要替被你害死的人報仇!」王七麟想到昨天慘死的一隊車把式心頭更怒,於是下手更狠了。
徐大放出自己的山公幽浮,不懷好意的說道:「我們弄死它算了。」
倀鬼瑟瑟發抖,絕望大叫:「饒命、饒命!大人你們饒命啊!」
謝蛤蟆撫須沉吟道:「無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七爺、徐爺,先饒過它吧,它能由曲曲一介普通倀鬼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它的造化,也是天地之間一番造化,我等不應這么輕易毀了這般神奇造化。」
倀鬼點頭如搗蒜。
王七麟狐疑。
謝蛤蟆比自己還要嫉惡如仇,以他的脾氣,他應當親手捏碎這倀鬼的腦袋才對,怎么還會勸自己放過它?
他知道謝蛤蟆必然有所算計,於是便給徐大使了個眼色道:「聽道爺的,算這倀鬼命好。」
倀鬼抱住謝蛤蟆大腿把臉貼上去哭了起來:「多謝道爺,多謝道爺救我一命!」
「滾、滾犢子。」謝蛤蟆急忙抽腿。
當務之急是去救下黃君子。
正好王七麟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查詢七縣聽天監的詳情,他可以借此機會沖這俞馬縣大印趙榮生發難。
他留下謝蛤蟆來看守倀鬼和孩童,自己和徐大乘驢車趕往縣城。
三星廟隔著俞馬縣已經不遠了,他們到達縣城,縣城里很熱鬧,許多百姓拖家帶口的端著個碗去四處粥鋪喝熱粥。
徐大也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碗,他搓著手說道:「七爺,咱趕了一路太冷了,先去喝一碗粥再去驛所找人也不遲。」
王七麟也想喝一碗熱粥,於是便點頭應允。
城門就有衙門的粥鋪,這粥鋪設立的很大,一溜二十口大鐵鍋在冒熱氣,大米粥的香甜滋味順著風往四方飄,惹得許多人在吞口水。
王七麟走過去要排隊,看見有人打了粥後狼吞虎咽的又回來排隊,他們一邊喝粥一邊往外吐。
見此他有些不悅,問道:「你們多次排隊打飯就罷了,為何吃一口還要吐一口?」
這漢子看到他手提長刀、氣度不凡,便沒敢造次,老老實實的解釋道:「粥里有枯草葉子,我得吐掉這枯草葉子。」
王七麟探頭一看,碗里確實許多枯草葉子,摻和在整個粥碗里頭有些惡心。
這一幕讓他心頭火起,他猛地陰沉下臉說道:「衙門真是過分,竟然往粥里撒入雜草來充數,這是把老百姓當牛馬牲口了嗎?」
徐大無奈的說道:「七爺你莫要發火,咱們這是碰見一位正經父母官,他往粥里撒草葉是對的。」
王七麟一怔,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徐大道:「粥鋪施舍粥水是為了啥?為了救窮人的命呀,如果粥鋪施舍的都是好粥,那能過活下去的家庭也會來占便宜。」
「他們往粥里加上草葉子,這樣煮出來的粥發苦發酸,吃起來費勁,那但凡家里有口飯吃的人便不會再來占這便宜了。」
聽到解釋,王七麟恍然。
他站出隊伍往四周看去,果然,隊伍里的人多數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他們打上熱粥後並不在意里面的草葉,舉起碗筷便使勁扒拉,有的連草葉都要吞下去。
王七麟看得心酸。
城里有些老百姓的日子過得還比不上他們鄉里人,鄉里碰到誰家斷炊,左鄰右舍和族老會正經施舍點柴米油鹽幫忙過活。
他沒好意思再混在隊伍里跟百姓搶口糧,伸手就拖走徐大道:「去,給縣里頭捐點金銖。」
徐大說道:「七爺,你這就欠缺江湖經驗了,既然要動用金銖了,何必捐出去?咱去驛所,以聽天監的名義也設立一個粥鋪啊。」
聽到兩人的話,旁邊一個領著孩子的老漢笑道:「聽天監設立不了粥鋪,他們自己鬧了笑話,這會估計還被人堵著門呢。」
王七麟問道:「縣里聽天監的驛所被人堵了門?為什么?」
老漢說道:「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聽天監的官老爺勾搭民婦,被人家男人找上門了,從昨天開始就在門口嚷嚷著要討還公道。」
「他們今天去衙門告狀來著,那個媳婦讓人勾搭了的傻漢子還說要上京告御狀呢,可熱鬧了,要不是到了飯點來吃粥,我還要在那里看,這比看戲帶勁。」旁邊有人補充。
王七麟揮手道:「走,去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