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突如其來窒息的痛苦讓沈黛臉色發青,她渾身不受控制地痙攣著,大腦也嗡嗡作響,仿佛快被無形的壓力給活活撐爆。

攻擊她的女人毫不心軟,眼神狠戾凶悍,攜裹著滔天的被螻蟻戲耍的強大怒意。

沈黛不敢輕易掙扎,她感覺血管在不斷膨脹,手腳顫抖發麻,神經也刀割般劇痛,她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血,瞳孔浸染起血一樣的紅,因為窒息和疼痛變得扭曲的面容猙獰可怖,只一雙充斥著血絲的瞳孔還殘留著幾分清明。

沈黛痙攣的指尖低垂,目光死死盯著對方,這短短幾秒鍾意味著生死,她必須在絕無可能的死亡陷阱中找到生機。

終於,時機到了!

「啪!」千鈞一發之際,一根白色長鞭被沈黛猛地拔出,須臾靈活准確緊緊纏繞住對方脖頸,長鞭繞著脖頸纏的嚴絲密縫,然後猛然收緊!

扼緊沈黛脖子的手不得已松開,空氣鋪天蓋地沿著口腔涌進肺部,沈黛躬著腰嗆的拼命咳嗽,眼角滑落生理性淚水。

女人被狐鞭捆縛著脖頸,依然從容不見半點慌亂,她運起仙力抵抗狐鞭,這狐鞭倒的確是妖界法寶,不過就憑沈黛如今的身體,卻不足以施展出狐鞭百分之一的力量。

沈黛自然清楚,她如今正在修煉期,一身妖力皆被封印,就連原形也無法恢復,縱然能暫時束縛住對方,但想必很快就會被掙脫。

沈黛強忍惡心感,嗓音變得極為沙啞,「你都想起來了?」

女人長身玉立漠然睨視沈黛,瞳孔覆蓋著冰霜,不帶半點情緒地說:「自然。」

沈黛劇烈咳嗽著,緊蹙眉頭道:「我不知你是何人,可我遇見你的時候,你魂魄險些消散,若不是我將你送進畫中修養,你現在早就魂飛魄散,無論做人、做妖,還是做仙,都不該行恩將仇報之事,我說的沒錯吧?小仙。」

女人傲然道:「我名素幼。」

沈黛搜索著記憶,沒找到有關素幼此人的記憶,「請問閣下是?」

素幼冷笑道:「將死之人,何必知曉太多,你雖救我一命,可我也應你所請,你下蠱給我,並不在所請之列,我如今雖然落魄,但仙體仍在,你如此不敬,豈非該死!」

沈黛心頭猛一咯噔,原來這素幼竟是仙體,難怪地府查不到她的資料,不過擁有仙體卻落魄到魂飛魄散的地步,恐怕其中還是有不少內情的。

沈黛煩躁不已,愈發覺得情況不妙,若是素幼一心想要殺她,沈黛今天怕是難逃此劫,沈黛道:「齊萌呢?」

素幼惱怒更甚,咬牙切齒冷道:「她一介凡人,竟妄想染指仙尊,待殺了你,我便將她一並殺了。」

沈黛絞盡腦汁思考對策,每一根神經在緊致危機壓迫下都綳緊像要斷裂,表面卻仍強自維持鎮定,「我所為的確有冒犯之處,只是如今我在下界修煉期,妖力皆被封印,要殺要剮只能悉聽尊便。」

沈黛直視素幼,言下之意是我如今沒有妖力,你趁人之危未免有失仙容。

素幼蒼白的指尖輕輕劃過繞在脖頸的狐鞭,沈黛臉色極其難看,額頭大顆大顆的汗珠不斷滾落。素幼指頭勾住狐鞭,輕輕一扯便將狐鞭拉了下來。她目光幽深地一寸一寸撫摸狐鞭,表情看似冷漠,卻又夾雜著無限向往懷念之情。

素幼道:「這狐鞭的主人呢?」

沈黛:「是我。」

素幼語調一沉,「蒼葭呢?」

沈黛表面鎮定,內心卻猶如一團亂麻,一股毫無緣由的驚懼恐慌將她密密麻麻籠罩起來。這素幼究竟是何方神聖,她為什么會知道蒼葭,聽她語氣好像還跟蒼葭相識。

沈黛按捺住無盡猜疑,「蒼葭千年前就已死去。」

素幼將狐鞭狠狠一摔,爆怒道:「已死?」

沈黛道:「蒼葭背叛狐族,害狐族險遭滅頂之災,自覺有愧,已自爆妖丹魂飛魄散。」

素幼五指一招,狐鞭落入掌心。她漠然揚手一揮,狐鞭便卷著沈黛將她用力摔出去,背脊撞在牆壁的菱角處,狠狠摔倒在地。

素幼一字一句攜裹著暴戾的殺氣,「自覺有愧!好一句自覺有愧!蒼葭因一句災星之詞,被你狐族自幼拋棄,若非師尊收養,蒼葭恐怕早就死於非命,她不憎恨狐族,反而處處為狐族考慮,但是你狐族忘恩負義!蒼葭之死,你狐族難辭其咎!我今日殺你,就當是為蒼葭報仇!」

沈黛心頭一凜,巨大的危機感轟然直擊她肺腑,心臟猶如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無盡的威勢爆發使她僵立原地竟動彈不得!

素幼攜裹著殺機的攻擊蓄勢待發,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寂靜到落針可聞的空間倏然響起開門聲。

沈黛頭皮頃刻炸開,她瞳孔放大,拼盡全力猛地便門邊撲過去!

秦師芮提著肉菜進門,姿態閑適平和。她剛准備叫沈黛,就愕然看見沈黛不顧一切的沖過來,沈黛看起來狼狽至極,渾身也是傷痕累累。裝菜的袋子落了一地,雞蛋碎裂蛋黃蛋清匯成一片,沈黛雙手緊緊護住秦師芮,下一秒就被身後襲擊撞得往前撲去,強勁的能量在她體內橫沖直撞,沈黛深吸口氣趴在秦師芮肩頭,手勾著秦師芮脖頸喘氣。

沈黛極輕的低聲苦笑道:「師芮,對不起。」

秦師芮扶著沈黛,抬起頭就看見殺氣沉沉站在不遠處的素幼。她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現狀明顯對沈黛不利。科不科學暫且不論,但素幼剛才的攻擊顯然不科學,秦師芮只楞了兩秒,就果斷扶著沈黛想轉身逃離。

素幼豈能讓她們如願,幾乎就在秦師芮手接觸到門把的前一秒,房門用力砰的一聲被關起來。

秦師芮目光警惕盯著素幼,又不動聲色調整方向,以保護者姿勢護在沈黛身前,「你是誰?」

素幼盯著沈黛,又看向秦師芮,忽然饒有興趣道:「秦老師,呵,你還被這狐狸蒙在鼓里,一無所知吧。」

秦師芮蹙眉,「你胡說什么。」

素幼盯著沈黛緊綳慌亂的反應,神色滿是惶恐不安,她抿了抿唇,興致越發高起來,「真可悲,你真心待她,她卻連自己身份也不願告知,還有齊萌,沈黛其實早就見過齊萌,那副畫以及那副畫里出現的我,可都是沈黛的手筆,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卻什么也不說,看你像個傻子被騙得團團轉……」

沈黛咬牙道:「閉嘴!」

素幼惡趣味的笑:「你看,她現在還想欺騙你,連真心都不肯付出的人,你覺得她會以真心待你?還是你太迷戀她的身體,不在意這種欺騙。」

沈黛氣的渾身發抖,死死盯著素幼恨不能將人嚼碎吃掉。秦師芮沉默半晌,表情平靜看不出任何變化,淡淡道:「這是我跟沈黛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秦師芮低頭看沈黛一眼,繼續道:「你也不必挑撥離間,我對沈黛的感情怎么會被你三言兩語挑動,我相信她瞞著我一定有她的理由,我會認真聽她解釋的。」

沈黛沒想到秦師芮會這樣說,她先是楞了下,接著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薄薄的紅暈,輕聲討好的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會告訴你。」

秦師芮頷首,心頭仍是驚駭,沒想到沈黛以前說的竟是真的。沈黛真的是靈狐?她的原型是狐狸?就如同……如同她小時候在青丘山外看見的漂亮優雅的狐狸嗎?

齊萌的事秦師芮自然是有些氣惱的,她當初還向沈黛提過困惑,可沈黛卻什么也沒解釋。

只是氣歸氣,秦師芮卻不會給素幼挑撥離間的機會,那就等於中了敵人的圈套。

素幼笑意凝固,諷刺的勾起唇角,「蒼葭之事我自會查明,秦老師無關此事,我不為難你,只是我向來討厭狐狸,今日撞上我,也怪你運氣不佳。」

素幼話音剛落,便猛地揚手一揮,攜裹著仙力的攻擊迅雷之勢轟然撞向沈黛,仙力恍如破開空氣,速度極快。

沈黛清楚她逃不掉,在那零點零幾秒的時間內,沈黛腦袋一片空白只想著不能讓秦師芮有事,她死可以,秦師芮卻不能死。

凶猛凌厲的攻擊狠狠撞在秦師芮身上,沈黛被沖擊得跟著後退,她腦袋懵了,想不通她明明搶在前面,怎么又被秦師芮護到了身後。

「師芮——!」

沈黛恐懼到極點,她喊著秦師芮名字,抱著受傷吐血的人,指尖顫抖著劃過秦師芮唇畔,被猩紅的血液刺激得雙眼赤紅。

「素幼!」沈黛撿起狐鞭,目光陰冷地盯著素幼,「你敢傷她!」她瘋了般沖向素幼,狐鞭揚手,竟攜著妖力劈向素幼。

攻擊被秦師芮擋下時,素幼也遭到反噬,她捂著胸口噴出一口血,心頭巨震地盯著秦師芮,表情比她被九天玄雷劈死還要震撼,無數可怕念頭紛涌過她的腦海,素幼驚駭的朝前走了兩步,恍惚到以致沈黛狐鞭劈過來時沒能及時躲開,硬生生挨了這一鞭。

素幼喃喃道:「怎么可能……」

沈黛狐鞭不斷劈向素幼,素幼速度極快地躲閃,很快便退到窗邊。沈黛近乎發狂,她雙目赤紅表情陰森,強烈到極致的殺氣仿佛凝成實質,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拖著素幼一起下地獄。

素幼躍上窗欞,按捺住驚駭慌亂的情緒,盯著死死攥緊狐鞭的沈黛,「咳,她沒死——真沒想到,秦老師身上竟然有仙氣護體,她到底是什么人……」

沈黛殺氣凜冽。素幼又道:「看在秦老師的面上,我暫且放過你,不過齊萌可沒有庇護之人,她如此待我,我可得認真想想如何涌泉相報。」

素幼說完便越過防盜窗消失不見,剛才還信誓旦旦要殺死沈黛,轉眼就拋掉所說的話。

沈黛長吁一口氣,攥緊狐鞭的指尖不停發抖,她心道,總算平安無事。如果素幼非得殺她,沈黛現在是打不過對方的。素幼認識蒼葭,蒼葭是誰,那可是狐族如今噤若寒蟬的存在,據說蒼葭是在仙界長大的,那時候狐族還不必下界修煉,蒼葭天賦極佳,成年前便已修煉為狐仙,實力在如今的妖界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能認識蒼葭的人,又怎能夠小覷,所以無論素幼既往不咎的原因是什么,沈黛都只能慶幸她們還活著。

畢竟對於遠居仙界的上仙來說,殺一兩只妖根本不值一提。妖向來是低了仙一等,因此沈黛的所作所為,才會激起素幼那樣強烈的憤怒。

沈黛收起狐鞭,她受傷不輕,體內仙力肆意沖撞險些傷及妖丹。撐著身體跌跌撞撞跑到秦師芮身旁,沈黛不安盯著昏睡不醒的人,又顫抖著手去觸秦師芮鼻息。還好,能夠感覺到微弱的呼吸。

原來整潔的客廳變得凌亂不堪,地板遍布破碎的玻璃,凋落花瓣的玫瑰寂寥地躺在碎片中。水杯被卷落,水流得滿地都是。關在籠中被擊暈的將軍怏怏抬起腦袋,朝沈黛可憐兮兮地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沈黛搶過手機撥打急救電話,語氣急促請救護人員務必快點趕過來,她整個人都被驚恐後怕的情緒籠罩。等待過程中,沈黛蹲在秦師芮腦袋邊,她蜷曲著身體緊挨秦師芮腦袋,毛茸茸的白尾巴一下又一下輕輕撫摸秦師芮頭發。

秦師芮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她躺在醫院里,病房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牆壁單調無色,柔和的陽光從窗外投落地面,她手腕連著點滴,病床旁擺放著百合花,淡淡花香給人帶來美好的心情。

昏迷前的記憶迅速涌進腦海,秦師芮緊張的蹙緊眉頭——沈黛怎么樣?她在哪里?

秦師芮抓過手機翻找號碼,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就聽見病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只得暫時按捺住焦迫的心情。

溫芯一臉擔憂推門而入,看見秦師芮清醒時眼睛猛然亮了,她又是緊張又是高興地沖到病床邊。

秦師芮道:「媽。」

溫芯點頭,摸著秦師芮手探向她額頭,關切詢問道:「芮芮,你總算醒了,媽媽快擔心死了,你覺得怎么樣?還有哪難受嗎?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溫芯今年42歲,皮膚卻保養的極好,看起來跟秦師芮差不多年紀。她剪著一頭短發,額頭劉海起到減齡作用,皮膚白皙嫩滑,眼睛既大又漂亮,鼻梁微挺,五官給人尤為精致艷麗的感覺,不得不說秦師芮的美貌大多繼承於溫芯。

秦師芮輕輕搖頭,溫芯毫不作假的關心讓她緊綳的神經稍微放松,不由好笑道:「我沒事,你一下問這么多,我該先回哪句?」

溫芯嗔怪地看秦師芮一眼,將水溫合適的杯子遞給秦師芮,「媽媽問你,這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媽媽聽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被嚇死嗎!」

秦師芮捧著水杯默然思索,忽然沉吟道:「是誰送我來的醫院?」

溫芯道:「有人打急救電話,是醫院派車到公寓救的你。」

秦師芮頗有點心神不寧,還是記掛著沈黛的安危,「打急救電話的人在哪?」

溫芯搖頭,不無遺憾道:「不知道,醫生趕過去的時候人就不見了,應該是路過發現情況的好心人,如果能找到她,媽媽一定要好好答謝答謝。」

秦師芮微微斂眸,指尖默默攥緊被角,心頭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慌亂給籠罩著,無法形容的驚悸難安,她既害怕沈黛出了意外,又擔心沈黛突然消失,讓她無處可尋。

走廊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朝著病房不斷靠近。溫芯起身走向病房門口,朝為首穿著白大褂表情沉穩的醫生道:「劉醫生,我女兒醒了,請你替我好好檢查檢查,看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拜托了。」

溫芯在歌唱界的地位毋庸置疑,劉醫生顯然認識她,笑道:「溫小姐不必客氣,這是醫生職責所在。」

接著便是各項繁瑣復雜的檢查,秦師芮自我感覺良好,覺得她不必做這么多檢查,奈何溫芯總怕出現特殊情況,讓她必須都檢查一遍才能安心。

檢查完畢,秦師芮被送回病房,有的檢查報告還要等到次日才能拿到。溫芯在助理的陪同下去找醫生看檢查報告,病房里再次剩下秦師芮一個人。

溫芯前腳剛出門,秦師芮後腳就從病床坐了起來,她無視溫芯好好休息的囑咐,摸出手機繼續給沈黛打電話。

電話一直響著,卻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狀態,這使秦師芮越來越感到恐懼不安。

夜晚漸漸來臨,繁華的城市被夜幕攏上一層黑紗,繽紛璀璨的燈火將黑紗照亮。秦師芮背靠著病床,心神不寧翻閱手中的書籍,時不時抬起手腕看一眼時間。靜靜躺在一旁的手機依然悄無聲息,沒有半點要響起的預兆。

沈黛出事了?如果沒有,她為什么不跟來醫院?

秦師芮焦躁不安的心像被人吊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得不到安全感,好像那根吊著她的繩子隨時都會斷裂,將她摔的粉身碎骨。

「叩叩。」

忽然,秦師芮聽見輕微的敲擊窗欞的聲音。

秦師芮猛地轉過頭,接著便愕然瞪大雙眼。她看見空無一物的窗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長長柔軟沒有半點瑕疵的毛發,干凈清澈閃爍著光芒的藍色眼睛,短短立起來的迷人雙耳,攜著使人忘卻呼吸的驚艷天姿。

狐狸痴痴凝視著秦師芮,藍色瞳眸閃爍著軟軟的濕漉漉的光。她用爪子抱著窗戶欄桿,並估摸了下兩根欄桿的間距,將腦袋湊過去准備擠進病房里。

秦師芮在看見那道熟悉的眼神的時候,就忽然明悟了所有。她想原來沈黛就是自己小時候碰見的狐仙,又想還好沈黛安然無恙,她始終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了地。

可就在這時,窗邊突然傳來沈黛稚嫩焦急的呼救聲。

「救——救命,師芮!我,我被卡住了!」

秦師芮視線轉過去,就看見狐狸頭通過欄桿,胖乎乎的肚子卻被牢牢卡住。狐狸扭動著屁-股,濕漉漉的眸子看起來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