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善師仍舊不說話。
可從剛剛他的態度南煙就知道,他只要不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南煙微微眯起雙眼,沉聲說道:「既然道長早就見過他,那為什么之前幾次本宮來皇陵觀,道長卻一個字都沒跟本宮提過。」
上善師淡淡道:「娘娘沒問啊。」
南煙挑了一下眉毛。
皇帝讓他准備無字碑,皇帝不多說,他就不打聽;而他明明知道為塔娜公主立碑的人是南煙的父親,南煙不問,他也一個字不提。
還真是沉得住氣。
不過想來,也只有這么沉得住氣的人,才能從高皇帝的手下活下來,並且在這片波譎雲詭的星羅湖上駐守那么多年。
南煙想了想,又問道:「既然是這樣,那那塊碑——在這後山立了幾十年了,為什么道長從來沒有敬奉過?」
上善師淡淡道:「敬奉敬奉,有敬才有奉。」
南煙立刻蹙起了眉頭:「道長這話是什么意思?」
上善師大概也是突然回過神來,自己剛剛那句話說得太過直白,如果貴妃轉述給皇帝聽,只怕他的人頭就不保了,所以也不再說什么,只低著頭沉默著後退了一步。
不過,話已經出口了。
南煙皺著眉頭細細的咀嚼了一番,然後說道:「道長對——對塔娜公主,好像沒有好感。」
上善師沒有說話。
「為什么?」
南煙追問道:「本宮聽說,是因為她當年帶走了倓國玉璽,令倓國朝廷大亂,才給了高皇帝反攻的機會。照理說,你們——不,所有大炎王朝的人都應該感激她才對。」
上善師微眯著眼睛,過了許久才看了南煙一眼,平靜的道:「自然是感激。」
南煙想了想,道:「感激,卻不敬。」
上善師道:「感激,本就不同於敬。」
南煙還想要說什么,而上善師大概也不想再跟她車軲轆下去,便淡淡說道:「娘娘也不必為這件事掛懷。於私,塔娜公主的確助了高皇帝一臂之力,但這一臂之力,不是為了正義,也並非為了心中的理想,而只是基於她私心的一點情愛而已。」
「……」
「一個女人,為了自己的一點情愛,就背叛自己的祖國,棄親人故土與不顧。」
「……」
「她的確是幫了炎國,但對她的看法,所有人都跟貧道一樣。」
南煙的心忽的一沉:「連高皇帝,也是如此嗎?」
「……」
「所以當年,他才一定要——」
最後這「去母留子」四個字她終究沒能說出來,雖然在她看來,上善師既然已經在當年見過了來此地為塔娜公主立碑的博望侯,必定對玉門關發生的事有所了解了。
上善師的面色果然一成不變。
他看了南煙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否則,高皇帝又怎會下旨,不允許炎國後宮中出現他國的女子。」
南煙聽了,長嘆了一聲。
誠然,在知曉了塔娜公主當年的所作所為之後,她對這個人,有的只是一個晚輩對於一個長輩,尤其是作為祝烽的妃子對他的母親的感念,卻並無敬意。
想來,愛情從來不該是生命的全部。
為了情愛而放棄一切,也最終,會被一切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