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精怪。
只是,這精怪也奇怪——一般來說,精怪吃人,吸的是精氣,最多把人嗦成枯骨,化成灰是怎么回事?
邪火,鱗片,那種冰冷滑膩,宛如無骨的觸感。
什么玩意兒?
一個小小的身影抱住了我的腿:「大叔……你替我爹報仇,你替我爹報仇!你要錢,我有!」
聲音還稚嫩,卻意外的帶著剛強勁兒。
我一低頭,那小孩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把眼淚和鼻涕都給擦干凈了,細瘦的小胸脯子劇烈的起伏著,抱著一個小罐子。
那小罐子是個陶土捏的肥豬,存錢罐,地攤上常見,五毛錢一個。
他兩只手一抬,用力一擲,那個土肥豬應聲落地,碎成了八瓣。
碎片之中,滾出了不少亮晶晶的硬幣。
總共湊不出十塊八塊。
「我爹每天都干活,說一天不干活,就沒飯吃,他半天給人卸一車木頭,人家給八十。我想湊八十塊錢……可一直沒湊齊。」
小孩兒撿起了那些硬幣,程星河摁住他的手,自己替他撿——怕他被碎片劃傷:「你想讓攢足了,讓你爹陪你玩兒半天?」
「不是。」小孩兒撥浪腦袋:「不求一整天,半天也行,我就想讓我爹休息半天。」
我心里猛地一動。
說著,他小手攥緊,想哭卻強忍著,有些緊張的看著程星河:「干活就得開工資,你們給人干活,有卸木頭那么多錢嗎?」
程星河輕輕嘆了口氣,揉了揉那孩子一腦袋柔軟的頭發——這孩子怕是營養不良,頭發又黃又細:「不著急,記賬。」
小孩兒抿緊了嘴:「我爹以前說,不能輕易記賬——怕以後還不起。」
程星河把他脖子摟緊了,拍他後腦勺:「沒事,我們等的起。」
我瞅著程星河,就沖這筆賬——你可得活到了二十五歲以後。
「想哭你就哭吧。」
「我爹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是個好爹,可惜……
我們能做的,也只能是盡量避免這種事兒再次在眼前發生了。
我還想安慰那孩子,可是眼瞅著這個人形的灰在這里,也不能不管,剛想說話,那小孩兒一轉身,已經拿了一個小罐子過來,要把灰給收進去。
看樣子,最近本地這種「鬼火自焚」的事情屢見不鮮,他都有了心理准備了。
而這個時候,門忽然開了,一陣夜風就卷了進來,一下把地上的灰給吹開了。
卧槽?
我立馬上前擋風,回頭一瞅,是黑膏葯進來了。
黑膏葯一瞅這灰,眼睛一亮,甚至帶著點喜聞樂見:「又死人了?」
死你大爺了。
程星河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來干什么?」
黑膏葯嘴角一抽,梗著脖子說道:「我是看你們倆半夜里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干什么好事兒,就跟上來看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怎么啦,心虛啦?」
真鬼敲門倒是沒什么可怕的,怕就怕你這種活鬼。
我心里門兒清——他半夜看我們起來,生怕我們去找老板娘,估摸也跟著起來了。
那一陣子臭氣熏天的氣息可能也讓他給聞到了——出來一看,我們和老板娘都不在,照著他這個心眼兒,不定怎么想,自然遠遠也跟進來了。
黑膏葯也知道死的人是誰了,在一邊站著說話不腰疼:「別說,這人還真是有報應——這貨白天揍我,晚上就倒了霉,真快!」
你自己做了惡事不信報應,別人揍了你你就開始信了?
小孩兒死死瞪著黑膏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