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破的夜風吹卷著灰塵碎屑翻滾過小鎮那三分之二的廢墟殘骸，睜著復雜黑眸的臉龐上掩不住的戰後的倦累滄桑，他深深的吐出了口氣，

青年披著漆黑巨大的斗篷站在廢墟那一側，面對著站在幸存者之前的...不夜宮女王。

自己剛才的舉動，已經徹徹底底的站到這一邊了吧。

明明是靠著她的力量獲救，恢復了些力量...

漆黑的眼眸微微低垂，方然看著自己腳下幾乎沒有小鎮樣子了的地面，單單只是堆著瓦礫碎石的廢墟，神色低落。

即使一百年前，她也仍像是站在微光之中。

抱著懷里像是睡著了的奧蕾莉亞，女王抬起了眼眸看著遠處的那道漆黑身影，出乎意料的話語里並沒有多少責怪和威嚴：

「你這樣放她離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再次陷入今晚這樣的局面...」

第一次聽到對方的聲音，方然聽到的是一道很溫和輕緩的出神嘆息。

讓他抬起頭看向了她的所在，微光里這一次看清了光影的容貌，黑眸下意識的微微睜大，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威嚴、冷漠、蔑視凡塵的高高在上，

反倒是正義、憐憫、謙卑、凜然、自信、公正等等一切讓人感覺到光明的印象...

榮耀和華美統一成奧跡，那是像是光一樣溫柔美麗的女性身影。

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真容的黑眸緩緩復雜的低垂，方然握緊了手中的銀斷龍牙又緩緩放開，被這道身影剛才救下的他失去了冰海之上悍然出手的氣魄，黑眸壓低的低聲開口：

「抱歉。」

方然知道那樣是不對的，光是僅僅看這一天晚上的災難程度，即使有著激活著『無限』戰力遠超正常a級的他在這里阻止，

魔女也依舊毀掉了三分之二個小鎮，不知道多少人的家在她一個魔法之下灰飛煙滅，不知道多少人在未來的日子里要流離失所、顛沛流離，

而且...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地方遭遇今晚這樣的災難。

他知道剛才那么做是錯的，他知道那樣是不對的，他不該救下應該被封印的魔女，

但是...他做不到。

那是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候拯救他的身影，他為之一切都可以償還的曙光。

既然那一晚他可以為了玲沖出自己守護回來的平穩日常，那現在他就可以為了那道身影再次直面不夜宮的女王。

黑眸可以看到那些在剩余小鎮里昏迷的人們，方然眼神失落緩緩合攏的默然輕嘆，

果然....我不是英雄...

只是個自私的凡人。

他清楚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今天晚上，失去了家，失去了財產，失去了故鄉，失去了像他的日常一樣珍惜的歡笑日子，

失去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對不起....」

慢慢強行閉上了黑眸，緊緊的攥緊了銀斷龍牙的劍柄，方然的聲音愧疚自責，這句輕的像是嘆氣的話語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讓他有些搖晃的站不穩。

看著懷里眼神失去光彩、在不惜付出生命為代價履行了自己作為貴族的義務，只為了從魔女手中爭取那一絲救下小鎮人們生命可能的奧蕾莉亞，

她輕輕的抬起手眼眸柔和不舍的看著奧蕾莉亞的身影緩緩從她懷里飄起，白色禮服亮起微光在夜色里越來越明亮直至化作光屑一點點透明，一點點消失...

直到最後一秒，眼眸都在注視著自己這道記憶里的身影，像是送別了不知飛到何處的孔明燈，她神色微微落寞的輕聲開口。

「為什么....你要道歉呢？」

同樣看著奧蕾莉亞緩緩消失的身影，對於這道如同白玫瑰一樣美麗凜然的女性，那雙像是貫徹自身意志的湛藍眼眸從這個時代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讓方然銘記。

即使百年之後她還活著，但這樣的事情發生對她身邊的人又該怎么樣的悲傷呢？

方然看著百年前不夜宮女王那雙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情感的眼眸，別開了視線搖了搖頭輕輕的呼出口氣，這一次話語已經輕聲堅定。

「抱歉，我不該放走她的...但是...對不起...」

收回了視線看了站在廢墟上青年漆黑挺拔的身影一眼，不夜宮女王轉身看向了那些昏迷的小鎮居民，

雖然不能驅散他們腦海里那股被魔女共鳴了的瘋狂，但至少可以暫時穩定他們的狀況。

她一邊伸出手了亮起溫和的光環緩解這些人們夢境中的瘋狂，一邊輕聲平和的開口，給方然的感覺她不像是統治著歐洲參加者的女王，而是像故事里拯救著人們的教徒修女。

「我從來沒聽說過你的存在，這個時代歐洲超過a級並且達到這個階位的只有我和她，」

給所有人都盡自己全力的安撫，做完這些，她才第一次平視面對方然，蘊含不知道多少微光的眼眸，仔細認真的端詳著方然的臉龐，然後合攏眼眸輕輕的搖頭。

「而且在華夏夜社的那位先生那里，我也沒聽說你的存在，至於北美那邊，就更不可能了。」

女王睜開眼眸，逸散無數光輝，站在完好的小鎮里看著破敗廢墟上的方然，然後抬起視線仰望奇跡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