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磨墨的王月瞳小手一抖,墨汁飛了出來,落在了她白色的緊身褲上。
李拜天笑道:「我說怎么這么耳熟,天瀾,你前幾天跟我提到過那誰,叫什么名字來著?」
同樣被嚇了一跳的李天瀾深呼吸一口,又深呼吸一口,最終還是沒憋住,直接爆了粗口:「滾滾滾,趕緊滾,千城,把這貨拉出去亂棍打死。」
寧千城憋著笑走過來,拉著一臉懵逼的李拜天直接出門。
夜畫雨和虞青煙也跟了出去。
客廳內,王月瞳皺著小臉看著自己褲子上的墨汁,搖搖頭,忽然笑道:「他們挺有意思的。」
「是啊,挺有意思的。」
李天瀾輕聲道。
王月瞳用筆蘸了墨汁遞給李天瀾,輕笑道:「我欣賞一下師兄的墨寶。」
李天瀾接過筆,看著面前的牌匾,一時間竟然難以落筆。
這一刻,他突兀的想起了邊境營地中的那塊珍貴程度更勝一籌的紫檀大匾。
那塊寫著李氏二字,代表著李氏數百年榮耀輝煌以及凄涼落魄的牌匾。
那塊牌匾如今正放在邊境的營地中,代表著李氏的結束。
而眼前這塊匾, 卻代表著開始。
一個有著無數可能的開始。
李天瀾心境復雜。
有昂然斗志,有萬丈豪情,有茫然忐忑,同樣也有不甘和怨氣。
昆侖軒轅台到如今已經是第十代。
李氏從第五代延續至今。
九位無敵境高手,皆為中洲之戰神,皆為國家之脊梁。
以一家一族,守一城一國之平安。
有人天下無敵,拔劍之時天下皆為螻蟻。
有人笑傲乾坤,談笑之間令萬敵俯首。
有人誓死血戰,用生命與靈魂鑄造戰神的光芒。
有人庄重宣誓,立於邊境,守衛邊疆。
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時代,有人力挽狂瀾,有人馬革裹屍,有人氣吞山河,有人睥睨天下。
上下五百年,九代無敵,那閃爍在過去無盡歲月間的威嚴和驕傲,怎會散了?
怎么就能散了?
威嚴散盡,驕傲盡失。
邊境的那片營地越來越小,李氏的末路,似乎已在眼前。
二十年前,上千名精銳跟隨爺爺去了邊境。
二十年後,整個邊境不過百人。
人呢?
全都在營地後的那片墳墓中。
近千墳墓,近千墓碑。
底下埋葬的屍骨,有幾人善終?
李天瀾輕輕笑著,有些自嘲,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嘲弄。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那些爺爺讓自己記住的叔叔伯伯,那些小時候抱過自己的叔叔伯伯,那些埋葬在墳墓中的枯骨,那些他原以為很清晰的記憶,再想起來的時候,原來已經模糊了。
這么多年。
真的是太久了。
久到了他快要忘記了那些為李氏而死的老兵。
久到了外界的人都已經忘了他們。
李天瀾輕輕抬起筆,一筆落於牌匾之上。
客廳內,一股純粹到沒有半點雜質的劍意在淡淡的清香中突兀的爆發。
森森劍意。
席卷一切。
李天瀾用筆越來越慢,客廳內劍意卻越來越盛,逐漸趨於完美。
他的表情平靜,一只眼中刀光劍影,閃爍不停,可另外一只眼卻深沉死寂,毫無波瀾。
王月瞳緊緊的盯著李天瀾,眼神憂慮。
這種類似於冥想卻又絕非是冥想的狀態,對於任何一個武者而言,都是機遇,但同樣也有凶險。
李天瀾身體停止,筆鋒在牌匾上一點一點的挪動著。
客廳內劍意呼嘯旋轉,威壓重重。
「啪!」
放在茶幾上的幾個玻璃杯瞬間破碎。
李天瀾全無所覺,只是靜靜的動筆。
時間流逝的極快又極慢。
王月瞳死死的盯著李天瀾,一眨不眨。
東字落成。
森然劍意已經無處不在。
劍意劃過,客廳內沙發,桌椅,地板,都已經出現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劍痕,王月瞳小心的保護著自己,猶豫了下後, 終於還是站起身,慢慢走到了門口,隨後在門口坐了下來。
她就在這里。
無論是誰,都不能打擾李天瀾。
客廳內劍意更盛。
皇字第一筆落盡。
有滔天鋒芒自筆畫間飛躍而出,整個客廳已經是一片狼藉。
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其中的李天瀾緊緊盯著牌匾,心神卻落於歲月之中,在昆侖軒轅台數百年的榮耀和輝煌中恍惚而過。
那縱橫於黑暗世界一代又一代的無敵,那不一樣的劍,不一樣的武道。
李天瀾心神激盪。
有鮮血從他嘴角流淌而出,他的落筆卻更加堅決。
客廳中劍意變殺意。
仿若瘋魔。
時間流逝。
皇字落筆。
窗外已是夜色彌漫。
鮮血滴落於地板之上,李天瀾表情愈發堅決,每一個筆畫,似乎都融入了他的靈魂,他的驕傲,帶著一往無前的鋒芒和殺意。
當殿字最後一筆落盡。
窗外深沉的夜色細數褪去。
一抹極致的光芒躍入天穹,光芒萬丈,朝陽初升。
李天瀾終於放下筆。
他的眼神逐漸恢復正常的焦距,看著面前的東皇殿三字,他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東皇殿三字墨香浮動,幾乎要刺人心神的殺意和劍意正從每一個筆畫中釋放著,鋒芒畢露。
這是他有生以來寫的最完美的三個字。
也是他有生以來心境最完美的一夜。
殺意淋漓。
心境圓滿。
隱約中已經有了種天地萬物只需一劍的風采。
李天瀾默默轉過頭。
在他身邊,一道一模一樣的影子站在他身邊,同樣在看著面前的牌匾。
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影子隨著李天瀾轉頭,一人一影對視一眼,同時一笑。
李天瀾擦掉嘴角的鮮血,心神舒暢。
這一日,在服用了永生葯劑之後,剛下御氣境巔峰的李天瀾,再上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