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夜下狂潮(1 / 2)

特戰之王 小舞 3659 字 202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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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西子湖畔起了風。

微風與夜幕同時蔓延過來,昏沉的天色下,風吹皺了湖面,倒映在清澈水波中的孤山隨著漣漪波動擴散,顯得愈發蒼翠出塵。

孤山已經不是西子湖的旅游景點。

李鴻河帶著殘存的李氏老兵踏上孤山之後,臨安官方很快就宣布了孤山內部要進行整頓裝修。

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

臨安市府將孤山的事情上報給了江浙省府。

省府上報內閣。

內閣沉默。

於是省府和市府也同時沉默下來。

孤山的售票點被取消,周圍的區域也都悄然被移出了西子湖的游覽范圍,整個李氏開始在中洲高層的沉默中在孤山扎根。

高層至今依舊沉默。

所有人似乎都像是忘記了李氏和孤山一樣,時至今日,包括昆侖城在內,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李鴻河占據孤山的事情發表過任何看法。

沉默很多時候都是默認。

但更多的時候,也可以成為借口。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只要李鴻河還健在,中洲高層就不會對李氏占據孤山的事情發表一點異議。

孤山上沒了游人,人氣已經被靈氣取代,李天瀾來到孤山腳下的時候,蒼茫的暮色中,蒼翠的孤山坐落在西子湖中,一片朦朧,一草一木,似乎都有著說不出的靈秀。

孤山上繁花似錦。

李天瀾下了船,沿著靜謐的山路直行。

孤山安靜。

李天瀾的內心逐漸也變得輕松下來。

輕松,卻又忐忑。

從最開始離開李氏那片營地到今日,時光已經過了三年。

但李天瀾仍舊沒有做出任何成績。

在天都入無敵境,今日位列神榜,號稱中洲天驕。

那是以自己的武道根基為代價。

成為嘆息城的少城主,那是因為李氏和嘆息城當年的情義。

成立東皇殿。

但如今的東皇殿仍舊弱小的可憐。

李天瀾內心突然有些怯意。

三年時間,他好像做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做。

他仍然是處在剛剛起步的狀態。

他的武道和劍意已經有所成。

但李氏的榮光卻依舊黯淡。

李天瀾很想告訴山上那些始終跟在李氏身邊,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並且依舊堅持的叔叔阿姨們,他想告訴他們,自己在外面干的不錯。

可真的不錯嗎?

三年時間,今日的一切...

慢了。

終究還是太慢了。

他覺得自己做的並不好。

沒做好,就不敢上山。

暮色之中,他的腳步逐漸放緩,甚至變得有些沉重。

孤山上只有夜風吹動著樹梢的聲音。

孤山上沒有守衛,也不需要守衛。

對李氏有敵意的人,基本不會上山,執意要上山的人,在山里放著守衛也不會有用。

所以封閉起來的孤山上,大部分時間都是一條清冷的有些孤寂的小路。

小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名穿著粗布衣服的女人。

女人的臉龐很美,雖然眼角已經有了些皺紋,但眉宇間的倔強和堅持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道路兩端,一上一下。

女子看到了李天瀾。

李天瀾也看到了她。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已經不再年輕的女子眼神中浮現出了一抹驚喜。

她清秀的雙眉下意識揚起來,身上頓時多了一絲說不出的英武。

李天瀾略略加快了腳步,來到女人面前,他還沒有開口,女子已經主動出聲,微笑道:「少主,你回來了。」

李天瀾點了點頭,叫了聲青葉阿姨。

當年跟著李鴻河離開幽州的女子並不多,女眷更少,青葉既是女眷,又是李氏的干將,而且是相對年輕的一位,她是李往生的母親,有過帶孩子的經驗,所以李天瀾的嬰兒時期,都是青葉在照顧,李天瀾雖然叫的阿姨,但青葉就算說是他的養母都不為過。

青葉伸出手,下意識的想要摸摸李天瀾的頭,只不過手剛伸到一半,她就收了回去。

她的笑容似乎比起之前更美麗了些:「往生上周剛剛回來過一次,你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

「我和往生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李天瀾微笑道。

他回來之後還沒有見過李往生。

但兩院的最終演習即將開始,李往生身為中州四靈之一的玄武,很可能會親自到場的。

「您要去哪?」

李天瀾問了一句。

「我下去取些東西。」

青葉笑了笑:「幾年前我們來到這里不久,虞東來虞老就來過一次,他在當地安排了些人,每天都會送來一些水果蔬菜和肉類,少主,我們現在的生活比起之前好很多了。」

「還不夠好。」

李天瀾沉聲道。

他看向上方仿佛沒有盡頭的山路,輕聲道:「這幾年...大家怎么樣?」

「都很好。」

青葉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她還在笑,但卻笑的極為復雜。

那是一種像是愉快又像是憂慮的情緒,這種情緒太過劇烈,以至於李天瀾一時間竟然不能夠確定她的悲喜。

「只是殿下今年身體有些不好。」

李天瀾內心一凜。

李鴻河的身體會隨著他失控的力量增強而變得越來越差,這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他卻沒想到會這么快。

如今才是第三年而已。

他深深呼吸一口道:「我先上去,阿姨,晚些時候在陪您聊天。」

青葉笑著點了點頭,跟李天瀾擦肩而過。

李天瀾深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比起記憶中那張雖然美麗卻滿是麻木和絕望的臉龐,青葉現在的笑容多了些,提起爺爺的身體,她也會憂傷,會焦慮,但現在看著她的背影,李天瀾所感受到的卻只有英武。

李氏重新有了情緒。

所有的情緒結合在一起,就是希望。

這就是李氏的現狀。

最好的現狀。

但最好的,卻跟他無關。

李鴻河變了。

於是李氏也就變了。

李鴻河的身體越來越差,每個李氏的人內心都在擔憂,但這份希望卻不曾消失。

哪怕李鴻河今夜死去,李氏的希望,也會自然而然的落在李天瀾的身上。

李天瀾重新轉身,快步上山。

他的腳步依舊沉重,但卻滿是堅定。

孤山的山頂修建了一些木質的小房子,大概二三十棟的規模,山上的路好歹修了修,路況不算好,最多只能說是平整,二三十棟小小的木質房屋坐落在蒼翠鮮艷的花草樹木中,就像是一個建立在山頂的小村庄。

曾經的李氏營地變成了如今的李村。

唯一不變的,還是那片龐大廣闊的令人膽戰心驚的墓地。

墓地建立在青雲寺的遺址上面。

青雲山和孤山本就是一體,青雲寺消失後,青雲山也就變成了孤山,這座孤山上最高的山峰,如今已經成了李氏的墓地。

近千塊墓碑一層一層的向上排列著,整整齊齊,墓地在夜色中並不顯得陰沉,只是顯得有些悲壯,有些落魄。

山頂上沒有人。

只有一棟棟的小房子里亮起了些許的燈光。

站在山頂,李天瀾可以清晰的聽到每個人的呼吸,悠長,平緩,富有節奏。

這是陷入深層次明顯後才會有的呼吸節奏。

整個李氏都在明顯。

每個人在沉寂多年之後似乎都想著恢復自己的巔峰狀態,甚至是超越巔峰狀態。

李天瀾的內心不斷沉下去。

最終沉入谷底。

就因為所有人都在冥想。

可這所有人也太少了些。

李天瀾的臉色蒼白。

十六個人!

加上青葉,不過十七人!

這就是如今的李氏。

李天瀾身體搖晃了下,一種難以形容的極怒瞬間占據了他全部的意識,他的雙眼滿是猩紅。

三年前他離開邊境的時候,李氏還有一百多人。

邊境一戰之後,算上傷員,李氏幸存的還有六十多人。

如今三年過去,李氏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人哪去了?

李天瀾看著前面那大片的墓地,猶豫了下,艱難的邁步走了過去。

從墓地中走出了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

老人身材干瘦,頭發早已是一片花白,因為駝背的原因,他的身材看上去顯得有些瘦小。

他的手里提著一件掃把,似乎剛剛掃墓回來。

李天瀾的腳步頓了頓。

看到老人的瞬間,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變得無比平靜。

老人也看到了李天瀾。

他看上去有些渾濁的雙眼悄然亮了一下,不咸不淡道:「回來了。」

李天瀾嗯了一聲。

這是爺孫兩人相隔三年的重逢。

沒有驚喜,沒有意外。

平靜如水,淡漠如夜。

李鴻河將掃把放在一邊,招了招手道:「陪我進去走走。」

李天瀾走到李鴻河身旁。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但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爺爺瘦了很多,一生都挺直的脊梁也變得彎曲。

曾經意氣風發的中洲戰神已經遠去。

帶著李氏堅守邊境二十年,隱忍而沉默的老人也在遠去。

如今的他只剩下遲暮。

那是余生將寂的虛弱,還帶著一種已經幾近完全失控的強盛。

這一刻的李鴻河,強大到似乎可以撕裂天地,但卻又像是下一秒就又可能徹底倒下。

「你的身體...」

李天瀾遲疑了下,欲言又止。

「放心。」

李鴻河的表情豁達而平和:「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要我想支撐,起碼還能再撐兩三年。」

「你呢?」

李鴻河看了一眼李天瀾:「三年時間,你收獲如何?」

「我...我的身體出現了一些變化。」

李天瀾緩緩道:「而且...爺爺,我現在放棄劍二十四了。」

在天都,他站在無敵境的角度上看過用過了李氏的震世絕學劍二十四。

三年時間,他的劍已經隱約跳出了劍二十四的范疇,逐漸變成了他自己的劍道。

劍二十四已經被他完全摸透,已經到了放棄的時候。

李鴻河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道:「你自己的路,你自己決定。」

墓地中沒有燈光。

越往上走,越是漆黑,於是墓地下那些小木屋中偷出來的燈光顯得愈發刺眼。

「我們的人呢?」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們啊...」

李鴻河笑了笑,但卻笑的很復雜:「他們已經去了該去的地方,現在留下的,都是不願意過去的,等我死了,這些人就都要跟著你了。」

「他們去了哪?」

李天瀾毫不放松的追問了一句。

「就是該去的地方。」

李鴻河的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李天瀾正想繼續問,李鴻河卻已經轉移了話題:「跟我說說你這三年的經歷吧,去了哪些地方,又有什么感悟?」

李天瀾的三年很簡單。

但卻又很復雜。

看起來像是沒什么可說的,但可說的卻有太多。

李天瀾整理了下思路,緩緩的說著,從離開天空學院,到嘆息城,見過了司徒滄月的天地無用,再到雪國的原始森林與伏爾加河,再到成千上萬里冰封森寒的極地,還有太平洋上的海市蜃樓和函谷關外的隕落星辰...

他說起自己意志的蛻變,說起了復蘇之後隱而不發的劍意,說起了跟在自己身邊的那條金毛,說起了林楓亭送給他卻又在他手中完全破碎的名劍天罰...

他的故事中出現了東城家族,出現了白清淺,出現了東城如是,王月瞳,秦微白,輪回宮,甚至出現了天都煉獄和北海王氏...

他說了很多。

李鴻河只是默默的聽著,沒有表情,也沒有發表任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