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卧室里亮著台燈。
橘黃色的光照亮了卧室的一角,看上去很溫暖。
夏至玲瓏有致的身體此時正蜷縮在床上,渾身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著,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王天縱默默走進卧室,上了床,掀起厚重的不符合季節的棉被,將夏至緊緊摟在了懷里。
夏至的身體極冷,似乎沒有半點溫度。
王天縱摟著她。
沉默。
「沒事。」
夏至主動開口,她的聲線有些顫抖,但卻極為溫柔,她笑的很勉強,但卻又很美:「不是很疼的,只是這么多年沒動手,有些不習慣這種感覺了。」
「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王天縱低聲問道,摟著夏至的手越來越緊,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溫暖都給她。
夏至躺在王天縱懷里搖了搖頭。
王天縱不再說話。
其實根本不需要問。
他想起了那個昨夜還在天下殿中放言要讓北海王氏永墜地獄的女子。
他的眼神變得冷冽,冰寒刺骨。
「我冷。」
夏至輕聲道。
王天縱收斂了殺意,最大限度的摟著她,將被子全部蓋在她身上。
「沒事的。」
夏至說道:「天亮就好了,多年不動劍,身體承受不住劍意了,其實不算什么的,像這樣的襲擊,再來幾次都不會有事的。以前啊,你就是太寵著我了,如果我能時不時的動手,也許早就適應了。」
「不會有第二次了。」
王天縱沉聲道。
讓夏至時不時的動手?
他怎么舍得?
夏至。
這個多年來已經逐漸被黑暗世界淡忘的名字,在當年圍攻李狂徒的一戰之後,黑暗世界就再也沒有她的傳說。
沒人知道她現在的狀態。
除了王天縱。
北海王氏數十年的時間里,夏至是唯一一個服用了整套永生葯劑的人。
如此做的目的不是為了恢復她的傷勢。
而是為了讓她活下去。
這是王天縱的當年的決定。
他只想讓夏至陪在自己身邊,跟自己共白頭。
他不在乎什么戰力,在他眼里,安靜擺弄著花草的夏至,才是最美的夏至。
「再用一套永生吧。」
王天縱輕聲道,他的語氣平靜而尋常,尋常到就像是再讓夏至吃一塊糖那么簡單。
「傻瓜,沒效果的啊。」
夏至輕聲笑道:「而且也沒必要,我的傷勢不可能恢復了,等到天亮,我估計就沒事了。」
王天縱沉默不語。
他很清楚夏至現在的狀態。
論劍意,夏至依舊是巔峰無敵,甚至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讓。
論根基,她現在卻只相當於一個普通女人。
當年一戰太過慘烈,她的根基盡數毀滅在那一戰中,如果不是永生葯劑的話,夏至在那一戰後甚至活不過一年,她如今雖然成功活了下來,但武道根基完全松散的結果,就是劍意還在,可身體卻越來越差。
簡單來說,夏至至今仍然可以發揮無敵境的戰力。
可她的戰力卻極為有限,而且不能恢復。
巔峰之時的夏至若是拔劍,就算對上王天縱也可以硬撼其鋒芒。
但是她的根基松散,於是劍意也變得有限。
她的劍意就這么多,一旦用光了,沒有根基,就再也無法恢復。
某種程度上來說,夏至這樣的巔峰無敵,就是消耗品。
最殘酷的消耗品!
她的戰力會隨著動手次數的增加而逐漸減少,而且根基不在,每一次拔劍,都會帶給她極致的痛苦。
夏至說天亮就會沒事。
那時或許只是身體不再疼痛而已。
接下來至少幾年的時間,夏至的身體都不可能完全恢復。
王天縱很清楚襲擊夏至的那些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舍得夏至動手。
可那些人卻顯然不這么想。
對於他們來說,夏至的存在,在任何大勢中,都會成為可以改變戰局的力量。
所以才會有了今晚這一次的襲擊。
這一次襲擊之後,至少幾年的時間,夏至都會被死死按在帝兵山上,再也無法出手。
王天縱深呼吸一口,又重重的吐出來。
很多年的時間里,他似乎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憋屈過。
「我其實可以理解她的做法。」
王天縱輕聲道:「但是我無法接受。」
「誰?」
夏至抬起頭來,一臉迷茫。
「一個和你一樣傻的女人。」
王天縱理了理夏至額前的發絲,柔聲道。
某種程度上來說,秦微白和夏至其實是一樣的人。
總有些女人,為了自己的男人可以毫無保留的燃燒自己,心甘情願的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靈魂。
其實有一點王天縱並沒有告訴李鴻河。
當年在他不曾入無敵,北海王氏最危險的那段時間。
在他還在試探性的跟昆侖城接觸尋求合作的時候。
是夏至孤身一人找到了當年的古氏。
一把秋水,直接推動了當年震驚黑暗世界的中洲叛國案。
那個時候的王天縱就跟如今的李天瀾一樣,懵懵懂懂,等一切都發生的時候,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才不傻呢。」
夏至皺了皺鼻子,有些不滿。
「你最傻了。」
王天縱看著夏至。
卧室里燈光太暗,夏至太美。
所以他的眼眶有些模糊。
「陛下...」
一道聲音在帝王殿外響起,沉穩而陰冷:「我是玄冥。」
玄冥。
北海王氏所有情報機構的負責人。
總負責人!
王天縱深吸一口氣,平靜道:「查到什么了?今晚是誰上的帝兵山?」
「目前無法確定。」
玄冥停頓了一會,道:「極有可能是輪回宮。有兩個人,疑似聖徒和軍師。我會繼續調查。」
「不必查了。」
王天縱冷笑一聲,平靜道:「換個方向吧,十天,我給你十天時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要輪回宮的總部地址!不惜一切代價!記住,你只有十天時間!」
殿外玄冥的聲音沉寂下去。
王天縱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夏至,輕聲道:「十天後,我給你出氣。」
「你要小心一些。」
夏至眨著眼睛,一臉疲憊,她的眼皮逐漸合攏:「不能沖動。」
「嗯,睡吧。」
王天縱摸了摸她的頭。
卧室里逐漸沉寂。
「天縱...」
沉默中,夏至近似於呢喃的聲音響起:「你說梟雄石上,今後會有我的位置嗎?」
「當然會有。」
王天縱輕聲道:「一定會有。」
「那是在什么位置呢?」
夏至的聲音愈發輕柔。
「不管在什么位置,不管在哪,你的身邊,都會是我。」
王天縱輕聲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很好呢。」
夏至柔柔的笑了笑。
很好,也是最好。
她從不後悔成為王天縱的妻子,也不後悔自己對北海王氏的付出。
長相依,共白頭。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萬丈懸崖,只要他還在身邊,他身上的溫度,就是最值得渴望的溫柔。
天邊逐漸綻放出了光芒。
如夜般的寒冷與痛苦開始消退。
夏至抓住了自己身邊的溫暖,逐漸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