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意識的想要躬身行禮,李鴻河微笑著擺擺手道:「我們進去說。」
「聽李伯伯的。」
東城無敵笑了笑,他一身戎裝整齊,站在門口,金色的元帥軍銜在晨光里閃爍著耀眼的色彩,看上去威風凜凜。
李鴻河轉身走進了客廳。
他重新坐在了自己剛才坐著的位置上。
「還有一個呢?」
李鴻河問道。
「在後面,像外界傳的那樣,他和致遠的關系不好,還是分開走一些的好。」
東城無敵左側的中年人笑著開口道,他乍一看上去很年輕,精力充沛,但實際上已經略微顯出了一些老態,眼角的皺紋很是密集,頭發也是用染發劑染成了烏黑,三人之中,他的年紀是最大的,因此在李鴻河面前似乎也是最放松的。
「正敏,精神不錯,還能再干一屆?」
李鴻河看著他笑問道。
「一屆?難了,不說中洲,就是這家伙估計也不肯在讓我干一屆,我現在也就是卡個位置,好給他那位好女婿鋪路。」
叫正敏的中老年男人笑著指了指東城無敵。
東城無敵笑了笑,沒有說話。
吳正敏。
在中洲江浙行省,這絕對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甚至就是在整個中洲政壇,這個名字都可以說是一個傳奇。
近幾十年來,唯一一個擔任同一個行省一把手時間超過十五年的強力人物。
東南派系的核心力量,江浙行省一把手吳正敏!
他一生不曾進入決策局,但在江浙,他的根基卻深厚的難以想象,他說出來的話,即便是最高層的幾位理事都要認真思量。
吳正敏今年已經六十九歲,兩年前,甚至五年前那會他就應該退下來,可他卻始終坐在江浙一把手的位置上,紋絲不動,以他的能力和威望,只要身體允許,沒有人會懷疑他不能在繼續干上一屆,湊夠他執掌江浙最高權力的二十年。
「是李氏負了你。」
李鴻河看著吳正敏,眼神柔和。
「殿下,說這個沒意思,這些年,我挺好。」
吳正敏收斂了笑意,看著李鴻河認真道。
東城無敵是李鴻河的晚輩。
東城無敵右側的東部戰區司令員寧致遠也是李鴻河的晚輩。
但今年已經六十九歲的吳正敏卻是李鴻河的朋友。
李鴻河比吳正敏大了一些,在李氏的巔峰時期,吳正敏可以說是李鴻河最看重的人才,在李氏的核心中,他的級別或許不是最高,但卻是公認最能代表李鴻河意志的政治力量之一。
如果李氏當年不曾崩塌的話,吳正敏的路途絕對不會止步於江浙,以他現在他至少已經進了內閣,就算拿不到正職,起碼也會是內閣的第一副相。
只不過隨著李氏當年的崩塌,吳正敏的級別就再也不曾變過,他從一省總督成了一省的主宰,但政治生命卻已經到了盡頭。
盡管這些年來,在李氏崩塌之後他就一直保持沉默。
即便是李天瀾重新出現之後也是如此。
可他卻始終不曾得到過北海王氏真正的信任和東南集團全力的支持。
吳正敏說這些年他很好。
怎么能好?
李鴻河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寧致遠。
這位也是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中洲上將跟吳正敏的遭遇截然相反。
始終沉默不曾為李氏說過什么的吳正敏至今不曾得到北海王氏的真正信任。
可在過去很多年的時間里,一直在為李氏說話的寧致遠卻深受王天縱的信任,只是近幾年王天縱對他的態度才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寧致遠容貌尋常,低調而沉默,注意到李鴻河的目光,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激動,下意識的欠了欠身。
「致遠,千城不錯,聽東來說千城正在跟東來的孫女談戀愛?很好啊,有些情分,不能隨著時間變化,這么一來,你和東來就走的更近了。」
李鴻河微笑道。
「都是孩子們自己的事情,我沒有插手,但對於這件事,我是很支持的。」
寧致遠恭恭敬敬的開口道。
李鴻河嗯了一聲,猶豫了下,還是問道:「天權這些年如何?千城這孩子這些年跟你關系很僵硬,就是為了天權的女兒吧?」
他的眼神有些傷感。
東城無敵莫名其妙。
不要說他,就連雖不曾為李氏說話,但立場卻是絕對自己人的吳正敏都有些不解。
他也不知道這所謂的天權是誰,只能隱約猜出這是一個代號。
「天權很好。」
寧致遠輕聲道:「他現在手中握著的力量很強,這些年,他也一直在准備,只要有需要,他會全力幫助天瀾。」
「辛苦了。」
李鴻河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才干巴巴的說了這三個字。
當年的李氏崩塌的太過慘烈迅猛,即便是李鴻河也很難留下太多天衣無縫的後手,吳正敏是其中之一,此外還有一些,但所有的後手中,最為天衣無縫的,卻是一組只有七個人的隱蔽力量。
那是屬於李氏最核心的隱蔽力量,代號星空。
以北斗七星為代號。
寧致遠排名最末,代號瑤光。
二十多年的時間,七個人至今尚有六人健在。
只有天機已死。
死在了天都。
「替我謝謝他。」
李鴻河輕聲道:「他身份特殊,我怕是很難在見他一面了,我會交代天瀾,等他重新回歸李氏的時候,不會有人說他是三姓家奴,他是李氏的英雄,你們都是李氏的英雄。」
寧致遠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默點頭。
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別墅門口走進來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一身便裝,但身體卻挺直如劍,威風凜冽, 看上去霸道而野性。
他留著一個醒目的光頭,雙手鄭重的捧著一個盒子,步伐緩慢的走進客廳。
「李老。」
他走到李鴻河面前,將盒子放下,語氣恭敬。
「坐吧。」
李鴻河笑著點了點頭。
光頭在寧致遠身邊坐下,威嚴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看都不看寧致遠一眼。
「我說,你小子平日里裝裝就算了,現在都是自己人,你還綳著干什么?搞的真跟致遠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樣。」
吳正敏突然笑罵一聲。
光頭怔了怔,隨即苦笑著搖搖頭:「本來就是深仇大恨,到現在我那嫂子還以為我這個小叔子是個變態,都是這王八蛋當初告訴他妹妹說我喜歡他,這么多年,這誤會大了去了。」
寧致遠的妹妹是寧心怡。
寧心怡是華亭豪門張家的兒媳婦。
她的小叔子,自然也姓張。
張琦。
中洲東南特戰總部部長。
張琦喜歡寧心怡,寧致遠卻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了張琦的哥哥張霄華。
這件事情當時在東南引起了軒然大波,張琦也跟家族和寧致遠徹底翻臉,這件事情至今還有人拿出來說道一番。
當初北海王氏讓張琦出任東南特戰總部的部長,就是為了制衡逐漸跟他們離心的寧致遠在東部戰區的擴張。
二十多年的時間里,張琦和寧致遠極少見面,表現出來的關系幾乎是水火不容,只是在公共場合勉強應付一下。
今天這次聚首,在外人眼中同樣是公共場合。
李鴻河在臨安被刺。
作為東道主的吳正敏。
負責中洲東南防務的東部戰區司令員寧致遠。
東南特戰總部部長張琦。
軍方如今實際上的第一人東城無敵。
他們的身份,讓他們都有出現在這里探望李鴻河的理由。
至於這次探望的實際場景...
誰會想到是如此的和諧?
李鴻河笑著擺了擺手,知道張琦是在開玩笑,也懶得多說。
他的目光看著張琦拿過來的盒子。
盒子已經掀開。
里面是一套軍裝。
軍裝古老而陳舊,但老舊的顏色卻似乎沾染著無盡血與火的氣息與榮耀。
中洲老式的元帥軍銜戴在軍裝上,金光閃耀。
這是當年屬於李鴻河的軍服。
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這套軍裝上。
「會議什么時候開始?」
李鴻河輕聲問道。
「下午一點鍾。」
東城無敵說了一聲。
李鴻河遇襲,這是大事,決策局在昨晚就已經發布了會議時間。
李鴻河輕輕伸出手。
他的手放在軍裝上,一臉的懷念。
一片沉寂的客廳里響起了李鴻河的聲音,堅決的沒有絲毫猶豫。
「我去換身衣服。」
他說道。
東城無敵,吳正敏,張琦,寧致遠四人的眼神中同時爆發出一片凌厲的光芒。
四人同時站起身,彎腰,深深鞠躬。
清晰沉穩的聲音一瞬間席卷整個客廳,強硬澎湃。
「恭迎殿下重回幽州!」
時隔二十多年。
重回幽州。
李鴻河手指觸碰著軍裝上的元帥肩章,轉頭望向北方。
北方是西湖。
西湖上水波翻覆,漣漪驟起。
有風從南而來,吹向北方,越來越急,似是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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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兩更~本是今天兩更的。欠了虛妄一章,明天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