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後東皇時代,劍神當世(下)(1 / 2)

特戰之王 小舞 5661 字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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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葬禮的人群已經散去。

林族總部的忘憂山庄內。

林族墓園。

新墳前,李東城跪著,林楓亭站著。

林悠閑的屍體是李東城和林楓亭一起接回來的。

送林悠閑的是天都煉獄的破曉。

巔峰無敵境高手,世界神榜排名第五。

沒有劍拔弩張,沒有腥風血雨,雙方聯系好了時間地點,林族帶回了林悠閑,而破曉以及天都煉獄的其他三位驚雷境巔峰高手則一起來到了林族,參加了林悠閑的葬禮。

親手殺人的華武天皇親自寫了悼詞。

是破曉念的。

從回家到下葬,三天時間。

一切都很平靜,絕對的平靜中,帶著極致的壓抑與沉默。

李東城這幾天幾乎沒怎么開口說過話,也沒有去看天都煉獄的人一眼,大部分時間里,他都是在林楓亭的屍體前跪著,跟東城月一起。

東城月在哭。

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崩潰,好幾次都徹底哭暈了過去。

李東城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林悠閑則是她人生中陪伴她時間最長的人。

她離開林族後就一直跟在林悠閑身邊,至今已經超過了十年。

無微不至的關愛,毫不私藏的教導,毫無保留的信任,無比殷切的期望。

他就像是一道光,溫暖,和煦,包容,照耀在了她的靈魂中。

他是老師,也是父親。

可以跟他鬧,可以跟他撒嬌,可以跟他發脾氣,可以不理他...

林悠閑沒有結婚,沒有子女。

李東城和東城月,就是他的子女。

他們姐弟在林族,在林悠閑身邊。

林悠閑和林族擋在他們前面,張開了寬厚的羽翼將他們保護了這么多年。

如今林悠閑隕落了。

仿佛一直以來將他們籠罩起來保護起來的一雙羽翼直接崩塌了一半。

依舊光鮮的林族,已經讓人嗅到了一抹破敗的氣息。

東城月的精神無比恍惚,數次昏迷後開始高燒不退,被林楓亭強行送進了醫院。

李東城一直跪著。

不哭,不鬧,不動,不說話,就像是當年他明明知道父母的死因卻依舊安靜的沉默著一樣。

所有的情緒都被他死死的,一點一點的生生壓在了內心最深處,連仇恨都一樣。

旋翼的呼嘯聲從遠方隱約響起。

懸掛著火焰旗幟的直升機在忘憂山庄內緩緩升空。

旗幟在空中飛揚。

金色的火焰帶著看似凌亂但卻無比唯美的線條,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光,散發著一種高不可攀的威嚴氣焰。

那是天都煉獄的旗幟。

在兩年之前,這也正式成為了東島皇室的旗幟。

林楓亭看著直升機起飛遠去,默默吸了口煙,緩緩道:「天都煉獄的人走了。」

「嗯。」

「不追?」

「嗯。」

林楓亭不在說話。

李東城依舊跪著,看著干爹的墓碑。

墓碑上,在林悠閑的照片旁雕刻著一行小字。

「我是李東城的干爹。」

這是林悠閑的墓志銘。

據說是干爹隕落之前特意交代過的。

「呵...」

李東城笑了一聲,鼻翼微微顫動著,緊緊咬了咬牙。

「他們是來送干爹的。」

李東城聲音平穩:「他們殺了干爹,是仇。但他們來人送干爹一程,是情。這要分清楚,我要是在干爹的葬禮上殺了來送他一程的人,是我不孝。所以不能追,反正...以後總是有機會的。」

林楓亭笑了笑,勉強而難看。

「回去吧。」

他伸手拍了拍李東城的肩膀,有些皺紋的手掌用力,將李東城提了起來。

李東城深深呼吸,似乎是因為跪了很長時間的原因,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忘憂山庄內吹過了一陣清風。

風聲卷起了周圍橄欖樹的樹梢,一片輕響。

李東城安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他的視線掠過了墓園,看到了忘憂山庄內的建築群,看到了林族的私人森林,人造湖,整齊的馬路,花園...

一幅幅無比熟悉的畫卷。

他安靜的看著,目光中有些眷戀。

「不回去了。」

李東城輕聲道:「回不去了。」

「嗯?」

林楓亭看著他。

「師父還記得東城家族嗎?」

李東城輕聲道:「我的家族,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姑姑姑父,姐姐弟弟,各種親戚,二十多年來,死的死,瘋的瘋,還活著的,只剩下我和姐姐了。」

「豪門,呵呵,二十多年來,說豪門,東城家族下場算是最凄慘,我總不能讓林族也變成這個樣子,哪怕是有這種可能,也不行。」

「師父,我在這里住了很多年,這里很好,我很安心,也很快樂。」

「但真是不敢把這里當家啊,安心,快樂,這種東西,是我應該擁有的嗎?」

「干爹本該繼承林族,但現在卻死在了外面。」

「林族近年來被滅掉了好幾個分支,損失慘重。」

「因為誰?」

李東城拍了拍胸口:「該走了。不能回去了。」

「其實早幾年就該走了,我的出生就是一場悲劇。但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那么總該去承擔一些東西,如果不是我的自私,干爹也許就不會死了。」

「沒有必要。」

林楓亭淡淡道:「我還活著,林族現在也沒落魄到這種程度,如果真的狠下心拼一把,未必就怕了天都煉獄。」

「但我想的,不止是天都煉獄啊。」

李東城笑了笑,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亞陸,歐陸,超過五十個國家在通緝我,天都煉獄,北海王氏,我想和他們好好玩玩。」

林楓亭怔了怔。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李東城說的話,皺眉道:「你到無敵境了?」

「不是無敵境。」

李東城很認真的開口道:「是我已經無敵了。」

林楓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我十二歲接觸武道,很早之前,我就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九年前,如果不是干爹丟了一條手臂的話,在隱忍幾年,我是可以一口氣沖上無敵境的,那個時候被打斷了一下,就跟寫文章一樣,寫到關鍵處突然被打斷,思路一下就沒了。」

李東城輕聲道:「這幾年,我一直在試圖找回思路,我自私,想偷懶,可卻發現那種思路已經找不回來了,想要自私偷懶都沒辦法,所以我改變了我的道路,往前邁了一步。師父,現在你也不是我的對手了,目前的黑暗世界,我就是無敵的。」

「之前很多年,我一直壓著自己,控制自己,現在我累了,所以,我想換一種生活方式。我走,對林族,對我,都好。」

林楓亭靜靜的看著他,突然道:「李華武已經超越了巔峰無敵境。」

「他...」

李東城搖搖頭:「不行。」

「一定要去的話,那便去吧。」

林楓亭拍了拍兒子的墓碑,緩緩轉身,走向了墓園的出口:「想回來的時候,可以回來看看。我老了,但這把老骨頭,還能在撐幾年。」

李東城沒有像是之前很多年那樣跟上去。

也沒有像是之前很多年那樣拉起師父的手掌。

沉默,安靜,寵溺,快樂...

二十多年的過往從最初開始翻涌。

記憶中的溫暖正在絲絲縷縷的消失,被生生的抽離出來。

李東城靜靜的看著林楓亭越走越遠。

對著那個已經不再偉岸的背影,他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風聲嗚咽著飛過了墓園。

李東城跪著的身影像是被風吹散,變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劍氣,消失不見。

......

手掌落在額頭的時候,東城月微微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臉色蒼白,無比憔悴。

李東城愣了愣,輕聲道:「姐姐沒睡?」

「想睡,睡不著。」

東城月有些虛弱的搖搖頭,聲音很低很低。

李東城坐在床邊,握住了她的手掌,沒有說話。

「東城。」

「嗯。」

「干爹死了。」

「嗯。」

「我很難受。」

「嗯。」

李東城點著頭,臉上沒什么表情,也沒什么情緒,像是一尊只有思想的雕塑。

東城月輕輕嘆息一聲,苦笑著伸出手,撫摸著李東城的臉龐:「你是我弟弟,但是這么多年,感覺一直看不透你呢。我始終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你傷心嗎?」

「嗯。」

東城月默默的看著李東城的眼睛,良久,才輕聲道:「我們...拖累林族了。」

「嗯。」

「接下來呢?我們該怎么辦?」

東城月近乎呢喃的聲音里透著茫然。

「我來接你走。」

李東城開口道:「我們離開林族,做我們該做的事情。來之前,我和師父已經告別了。」

「走?」

東城月似乎從來沒想過離開林族的事情,怔怔道:「什么時候?」

「現在。」

「可是...你的劍呢?」

「天譴屬於林族。不是我們的。以後,不用劍了。」

「以後...要做什么?」

「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沒有辦理出院手續,也不算不告而別。

還在發燒的東城月伏在李東城的背上,讓李東城背著她離開了忘憂山庄的私人醫院。

如同小鎮一般的山庄內部的馬路干凈而平坦。

道路兩旁是很多因為個人興趣愛好而不是因為盈利開設的店面。

黃昏已然過去。

店面和路燈亮了起來。

很多人都站在店門口,安靜的看著這對二十多年前就來到林族的姐弟倆。

看著他們走在離開林族的路上。

沒有人送。

沿途是一片嘆息。

這一幕,似乎很多人都已經預感到了。

這一對姐弟不姓林,但這么多年來,山庄里所有人都將他們當成了林族的孩子,林族的小公主,林族的小少爺。

但小公主和小少爺總歸要長大。

在林悠閑死訊傳來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明白,在他們的寵愛中長大的這對姐弟,終歸要承擔起他們身上的責任。

於是離開,就成了必然。

燈光溫暖而柔和。

李東城背著東城月默默的向前走著,沒有說話,也沒什么表情,安安靜靜的如同過往二十多年的時光。

「以後,還回來嗎?」

東城月輕聲問道。

「有機會,會來的。」

李東城說道。

他說的是來。

不是回來。

道路的盡頭,是山庄最初建立時按照凱旋門結構建立的大門,佇立在夜色里,恢弘而古老。

沒有停頓,沒有糾結,沒有痛苦。

李東城背著姐姐,平平靜靜的走出了忘憂山庄。

山庄外是蜿蜒的山路,沒有燈,銀月高懸,灑落了一地的月光。

李東城第一次回頭,看著忘憂山庄內古老的大門,怔怔出神,像是第一次離開家門的孩子。

東城月趴在他背上,也在看著。

一滴淚水從她的臉龐上滑落下來,落在了李東城的衣領中,微涼。

李東城突然感受到了一種近乎要壓垮所有理智的孤獨。

背上的姐姐輕盈而柔軟。

感受著她的體溫。

李東城輕輕吸了口氣。

還有她在。

雖然很孤獨,但有她在,就不會孤單了。

「又剩下我們兩個了呢。」

李東城緩緩轉身,沿著山路下山。

月光下是兩人重疊在一起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我還記得小時候姐姐背著我穿過華亭鬧市的場景,有機會,我們要回去看看。」

「我都不太記得了。」

東城月擦了擦眼淚,她不像是李東城,曾經被超然境的精神力量刺激過腦海,那時的她還很小,許多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我就記得面包很硬。」

李東城笑了笑,歪頭用自己的臉蹭了蹭東城月的臉頰。

那時

的面包當然很硬。

因為軟的那一部分,都被姐姐弄碎成了面包屑喂給了當時的自己了。

當初那一幕幕,是如此的清晰,近似於永恆不滅。

「現在,是我背著姐姐了。」

李東城輕聲道。

「弟弟長大了。」

東城月輕輕摸了摸李東城的頭,有些勉強的笑了起來。

「你有心事。」

李東城說道,不是問句,而是很肯定的陳述句。

「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林老,對不起干爹,對不起林族...」

東城月再一次哭了起來。

李東城點了點頭:「嗯。」

「東城,林老剛剛失去了兒子,我們離開,他心里肯定更加難受了。他一定是生氣了,都沒來送我們。」

「嗯。」

東城月似乎有些生氣了,流著淚攥著小拳頭打了一下李東城的頭,但沒舍得用力。

「總比滅族好。」

李東城解釋了一句。

「林族很強的。」

東城月輕聲道。

「嗯。」

李東城點了點頭。

他想了想,繼續道:「林族對抗不了整個世界。但是我們可以。」

東城月微微怔了怔。

兩人沿著蜿蜒的山路走下了忘憂山。

正式脫離了林族總部的范圍後,外界是有些空曠清冷的遠郊。

李東城不在步行。

茫茫的劍氣在夜色中緩緩匯聚,他背著東城月直接沖向了高空。

風聲從身邊飛掠而過。

李東城的身體外圍出現了一抹若隱若現的劍氣輪廓。

劍氣帶著溫暖的氣息籠罩住了東城月的身體。

兩人越飛越高。

高空之上一片寂靜,只有安靜懸掛著的明月與星空。

「姐。」

李東城突然喊了一聲。

「嗯?」

東城月緊緊摟住李東城的脖頸,她不恐高,但眼下兩人卻直接飛了起來,忘憂山庄已經消失了,她低頭看下去,倒映在眼眸里的,是整個城市的燈火。

李東城抬起頭指向空中皎潔的明月,他的腳下劍氣飛揚:「想要嗎?」

東城月笑著捏了捏他的耳朵:「又說胡話了。」

李東城輕輕眯了眯眼睛,他的眼神中閃過了一抹思索,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劍光閃爍。

他低著頭,看著腳下城市密集而繁華的燈光,輕聲道:「又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東城月柔柔的嗯了一聲。

「這些年...」

李東城慢慢的開口道:「我的心里積累了太多的東西,太多太多,現在,我想讓整個世界看看。」

......

雪國。

摩爾曼斯。

雄偉而庄嚴的大廳里,燈光如白晝。

閃耀的近乎有點刺眼的光芒充斥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照亮了牆壁上的浮雕與油畫。

年輕的雪國佣人們正在忙碌著,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晚餐。

東城月坐在餐桌的一頭。

李東城坐在餐桌的另一頭。

餐桌兩側是一張又一張的椅子,如今還沒來人,顯得有些空曠。

李東城安靜的坐著。

他的眼神很安靜的看著牆壁上巨大的古董掛鍾。

指針的聲音滴滴答答回盪在巨大的餐廳里,帶著恆定而清脆的節奏。

「主人。」

三十歲上下容貌端庄氣質沉穩的女管家快步走了進來,微微躬身,柔聲道:「客人們都到了。」

呆呆盯著掛鍾的李東城回過神來,點點頭,看著面前餐桌上豐盛的晚餐,道:「讓他們進來。」

看上去精明干練的管家轉身快步離開。

大廳里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凌亂的腳步聲從外到內走了進來,伴隨著雪國冰寒的溫度與呼嘯的風。

森冷的氣流從大廳進入餐廳。

李東城看上去有些呆滯的眼神似乎也恢復了些許的靈動。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走進了餐廳。

不同的容貌,不同的身高,不同的膚色,不同的氣息。

餐廳里的氛圍隨著他們進入,似乎成了聯合國的會場。

亞陸人,歐陸人,美洲人,非陸人...

應有盡有。

但膚色只是他們的出身,無關他們的立場。

他們的立場只有一個。

劍閣的人。

從名義上來說,李東城接手了林悠閑留下的一切,而林悠閑留下的班底,則是李東城父母當初留下的班底。

那個時候,他們還叫東皇宮。

而李東城出現之後,這個組織更名為劍閣。

十六歲入世。

今年二十五歲的李東城成為劍閣閣主已經九年時間。

九年時間里,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將東皇宮更名為劍閣。

其他的事情,九年的時間,亂七八糟,千頭萬緒,從經濟到正智...

李東城不過問,不參與,不追究,也不好奇。

他是閣主。

但劍閣內部跟東皇宮時期沒有任何變化,依舊還是林悠閑做主。

如今林悠閑已經隕落。

群龍無首之下,整個劍閣內部都處在巨大的不安和動盪中。

李東城能站出來,讓他們這些高層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開始本能的朝著李東城靠攏。

畢竟此時坐在餐廳里的年輕人,才是真正的少主。

他們能在林悠閑麾下團結起來,靠的是對曾經東皇的忠誠,沒道理東皇的兒子上位他們會不支持。

來自各個領域各個地方的劍閣高層緩緩走進了餐廳。

沉默的姐弟。

長長的餐桌。

豐盛的晚餐。

雪國冰寒的風依舊從門外吹進來。

短暫的錯愕後,所有人同時躬身行禮:「見過少主,見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