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馬路對面那個男人是林族如今的族長，不，錯了，應該說是老族長了。

他的一生林族沒有出現過什么太大的波折，唯一幾次出手，跟林族的關系也都不大，三十五歲進入無敵境之後，在林族內部沒什么事務的情況下，他就真的如同閑雲野鶴一般隨心所欲了。

壓力或許會有，但他表現出來的生活態度，卻是真正的無憂無慮。

他會為了偶爾的靈機一動就決定從歐陸出發去東島吃牛肉，會追著世界杯跑遍歐陸的各個國家，會因為不滿某個球星而直接在球賽期間包場對著他不喜歡的人豎起中指，會一擲千金的拍下沒什么意義的收藏品去做慈善，清晨時或許還在南半球聽歌劇，傍晚的時候或許就到了極北的雪國享受伏特加。

登山，賞雪，

聽雨，觀湖。

他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隨心所欲，不想做的都可以不做，一輩子瀟瀟灑灑，除了當初北海王氏和李氏的決裂讓他為難過憤怒過之外，他這一輩子幾乎都沒有皺過眉頭。

林十一的目光從林楓亭身上離開，站起身道：「走吧。」

他和使徒一前一後離開了這片區域，走向忘憂山庄的最核心地域。

在他轉身離開的同時，林楓亭的手機屏幕對准了這邊，似乎是問了一句什么。

林十一沒有去聽，只是沿著街道慢慢的走著。

「使徒。」

他突然開口，聲音有些飄忽。

「殿下。」

使徒微笑的無懈可擊。

「你說...」

林十一的眼神有些恍惚：「出生在戰神界，成為戰神界的皇子，是幸運的，還是不幸的？」

林十一的聲音很輕，輕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使徒的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也有些莫名，起碼使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問題，這個本來不應該是由林十一提出來的問題。

使徒遲疑了下，輕聲道：「殿下，您最近的心思有些亂了。」

這是他明顯可以感受到的事實。

林十一的心思很亂。

而這種變化，似乎是在林十一接受了新權限的那一天就開始了。

林十一沒有說話。

他沉默了足足十分鍾左右，才沙啞道：「父皇真的來過這里，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使徒有些無奈，但也只能點頭：「是的。」

那種鋪天蓋地的鋒芒與壓迫感淡而微渺，這種氣息如果不是對戰神極為熟悉的話，幾乎難以察覺，與武道和權限都沒什么關系。

可無論使徒還是林十一，都十分確定，那就是戰神的氣息。

「你說父皇為什么會來這里？」

林十一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又在路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故地重游，人之常情...呵...」

林十一深呼吸一口：「我原本也是這么認為的，可直到來到這里，看到他們，我才明白...」

他的視線深深的凝視著附近的每一個行人。

莫名其妙的，林十一紅了眼眶，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內心洶涌激盪，無比酸澀，又無比磅礴。

林十一死死要出牙齒，他臉上的肌肉，喉結，眼瞼在不規則的顫抖著，似乎要將那種情緒徹底的壓制下去。

路旁的人笑的舒暢隨意，沒有憂慮，沒有壓力，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歸屬感與幸福感。

「呼...」

林十一不斷的深呼吸，最終才勉強笑了起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他強自平靜著，可是聲音卻不自覺的微微顫抖：「或許對於父皇而言，戰神界才是真實的，而這里，則是虛幻的，像是夢一樣，這就是父皇的夢，無憂無慮的林族，是父皇最虛幻也最溫柔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