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輕聲道：「你知道我剛才想了些什么嗎？」

難以言喻的沉默中，他靜靜道：「我在思考我到目前為止的一生。

李氏...這應該是我最初的目標，不，這甚至是我入世的全部意義。

可是在另一片時空里，我終究還是輸給了李狂徒，可惜李東城沒有告訴我詳細的過程，想來過程是不太好的，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我知道這些，注定會失望。

我當時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我沒有問，我甚至不想去問爺爺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這也不重要，爺爺畢竟已經去世了，但在李狂徒心里，估計我一直都是一件工具，吸引外界的仇恨，暫時替他掌握李氏的工具。

結合最後的結果來看...恐怕很多李氏的人也是這么想的，對吧？

從這個角度出發，我突然就覺得李氏怎么樣都不重要了。

我擁有過秦微白，兩個秦微白...真是不可思議，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擁有的，只是她們的身體，她們的心從來都沒在我這，而是在另一個我那里，呵...呵呵...這么聽起來，是不是更不可思議了？」

「我曾經擁有過北海王氏的小公主，但是被我弄丟了。

我擁有過東城如是，但她現在還沒醒過來...

所以我這一生，到底擁有過什么？

又有什么是屬於我的？

甚至我的命運，都不屬於我，起碼在秦微白的心里，我的命運，屬於另一片時空的另一個我...

我以為我擁有一切...可現在...」

李天瀾低聲笑了起來，他空洞而茫然的笑聲帶著一種心如死灰般的麻木與死寂：「原來我擁有的...只是另一個我的遺產...他的女人，他的產業，他的一切，我擁有這些，但這些卻沒有一樣是真正屬於我的，那，我到底算是個什么東西？」

李天瀾安靜的看著面前的軒轅鋒，語氣更加輕緩：「我也擁有過你。」

軒轅鋒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黑色的風衣開始在李天瀾的手中劇烈的飄揚起來，不能說話的他一時間傳遞給了李天瀾無數種情緒，但因為情緒太雜亂，李天瀾根本無從判斷，也不想去判斷什么。

「你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劍，最強的劍，兩片時空，二十六把凶兵的合體...

我曾經驚喜於我們是如此的契合。

我覺得你可以在我身邊一直陪我到生命的終結。

因為除了你，我真的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適的劍...

可現在想來，跟你真正契合的，真的是我嗎？

是我，但也不是我，而是另一片時空的我，對嗎？」

李天瀾無聲無息的紅了眼眶，但卻沒有眼淚。

「所以...即便是你，也是他的遺產。

人皇，無定驚鴻，碧落黃泉，落日，黑暗聖裁，諸神黃昏，無盡長空，陰影撕裂...」

他說著一個又一個凶兵的名字：「即便是這片時空的凶兵，我能得到它們，也跟你們有關系。」

他喃喃道：「跟你們都有關系...」

軒轅鋒震動到了極致，黑色的風衣瘋狂舞動，甚至出現了一片片的殘影，七彩的光芒在黑色的風衣邊緣一一亮起。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輕聲道：「但這一切，終究不是我的...我是這片時空的我，我不需要接受他的遺產，也不想要他的劍。」

他的嘴角揚起，露出了一個無比誇張的笑臉：「他的東西，我配不上，也要不起。」

「所以...」

李天瀾深深呼吸，松開了手掌。

風衣在下墜的瞬間變成了一把威嚴的漆黑巨劍。

寬厚的劍刃上，日月星辰與山川草木同時閃耀，七彩流轉，在逐漸濃郁的暮色中閃耀著燦爛的光輝。

附近所有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劍氣在李天瀾身上涌動。

凌厲的鋒芒瞬間突破了巔峰無敵境。

鮮血從李天瀾嘴里噴了出來。

他體內勉強保持著平衡的狀態被徹底打破。

暮色中的溪湖響起了一聲無比強盛的心跳。

濃郁的生機打破了李天瀾現在身體的承受極限。

瞬息之間，李天瀾的雙眼，鼻孔，雙耳，嘴角同時涌出了鮮血。

重傷之下，李天瀾低沉嘶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再見。」

劍氣涌動，籠罩了巨大的軒轅鋒。

軒轅鋒在劍氣的推動下如同一顆流星般朝著與李天瀾相反的方向飛射。

七彩的光破開了水面，帶著涌動的浪潮與波瀾，在溪湖上空炸出了一道無比炫目的彩虹。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從開始的低沉逐漸上揚，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瘋狂。

「呵...呵呵...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失去了理智的狂笑聲中，七竅流血的他穿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襯衫緩緩轉身。

附近的路人在驚恐的倒退，有人已經拿出了手機開始報警。

李天瀾不管不顧，懶得理會。

那個故事以他從來都沒有想象過的方式直接摧毀了他過去二十多年的驕傲與人生。

在前所未有的茫然與空洞中，李天瀾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一無是處。

仿佛他的命運，就是一出徹頭徹尾的鬧劇和笑話。

他挫敗了聯盟，殺掉了強敵，穿過了時空。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人間無敵的東皇。

此時他已經重新回到了屬於他的人間。

可暮色之中，李天瀾卻覺得自己正身處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