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很大。
畢竟安南雖然很窮,但也不至於連一個像樣的場所都拿不出來,尤其是在自己的國都,這間酒店,這個宴會廳,無論是設施還是面積,都可以說是超一流的。
也正因為如此,當宴會廳里大部分的燈光都完全關閉的時候,整個宴會廳都顯得無比空曠。
宴會廳最偏僻的角落,自然也就成了最黑暗的地方。
可是在當所謂的規則完全失效,認知也就徹底失去了意義。
最黑暗的,自然有可能變成最明亮的,最明亮的,自然也能變成最黑暗的。
這里本是宴會廳中最不引人注意,可以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忽視掉的角落,附近沒有燈光,本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這里卻被扭曲成了最柔和的光芒,黑暗籠罩著這里,卻將這里的一切都照耀的無比清晰。
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正在吃東西。
有些瘦小的亞陸中年人坐在對面。
一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成熟豐腴的女子溫柔的整理著各種食物。
一切都很安靜。
咀嚼聲是這個角落里唯一的聲音。
埋頭大吃的是一個體型誇張到有些恐怖的黑人,光頭,超過兩米一的身高,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體重,渾身上下爆炸性的肌肉隆起,讓他看上去不僅不肥胖,反而有種近乎驚悚的威猛和凶戾。
他的臉上紋著一條格外真實的眼鏡蛇,吐著信子的蛇頭正好與他肥厚的嘴唇齊平,此時隨著他吃東西,真實的有些詭異的紋身仿佛活過來一樣,在他的臉上不斷的爬啊爬。
黑人面前的桌子上全部都是食物,大量血淋淋的肉塊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牛肉還是羊肉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他拿著不符合進餐禮儀的巨大刀叉挑起肉塊,隨意烤了一下,蘸了醬汁,然後張大嘴巴放進自己的嘴里,各種骨頭全部咬碎吞下,血水油脂蘸料從他的嘴角流淌下來,伴隨著他臉上紋著的那條毒蛇,整個畫面恐怖的有些不太真實。
他一直在吃,不停的吃,肉塊不斷被消耗,十斤,二十斤,五十斤...
不喝酒,不喝水,就是吃,好像無論多少食物都填不滿他的胃口。
宴會廳中央,無數人已經將李天瀾圍了起來。
各種亂哄哄的聲音越來越大。
所有的東西都在說話。
尖銳的,沙啞的,陰沉的,亢奮的,各種聲音混雜到了一起,成了毫無意義的噪音。
黑人聽著噪音,大口吃著東西,愈發香甜。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著。
黑人仍舊不停的吃吃吃。
跪坐在一旁的成熟貴婦偶爾會拿起紙巾替他擦掉嘴角的肥油和血水,動作溫柔小心,一臉的幸福,手腕上的黑桃紋身襯托著雪白的肌膚,無比刺眼。
坐在黑人對面的中年男人對此視而不見,只是時不時的望著李天瀾的方向,嘴唇開合,像是在無聲的說著什么。
光源里的人群依舊在發出各種各樣的噪音。
黑暗中的三人依舊沉默無聲。
吃東西的黑人不動聲色。
而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臉色卻變得越來越猙獰暴躁。
他的自言自語逐漸有了聲音,帶著瘋狂,帶著怨毒:「他為什么還不答應,為什么還不同意...」
沒有人理會他。
如同一頭巨熊般的黑人依舊在吃著東西,永不滿足。
瘦小的中年男人坐在他對面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而且還是發狂的小孩子。
原本安穩坐著的他猛然跳起來,一腳揣在擺滿了食物的桌面上。
「咔嚓...」
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的響了起來。
中年男人整個小腿帶著飆射的鮮血飛了出去,桌面上的食物頓時被污染了一大片。
而他卻好像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樣,有些聲嘶力竭的咆哮起來:「他為什么不答應?!為什么不同意?!這個雜種!混蛋!惡棍!
我們這么多人的情緒沖擊和引導,他憑什么扛得住?!
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黑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呵呵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含糊而粗礦:「你急什么?」
中年男人癲狂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冷靜,他任由斷腿處血液流淌,自顧自的坐在沙發上,平靜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黑人吃東西的動作停頓了下,伸手拿起了中年男人掉在地上的小腿,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將小腿直接扔向了一旁的黑暗:「去跟他換點什么,隨便什么都可以。」
那條小腿被甩進了黑暗,然後無聲無息的沖向了宴會廳中央的光源。
「我們是在交易,對方有拒絕的權力,這才剛剛開始。」
黑人叉起了一塊生豬肉塞進嘴里。
「但是...太奇怪了。」
中年人的表情再次陰沉下來。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生肉堵在自己的傷口上,隨意捏了兩把,變成了新的,扭曲而畸形的小腿,繼續道:「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停頓了下,他繼續道:「這樣的他,應該已經是我們的種子了...
我們可以拿走他的身份,拿走他的思維,拿走他的靈魂,拿走他的力量...
他應該沒有辦法反抗才對...
可是...為什么?」
「這么多人...宴會廳里這么多人...難道就他是特殊的?」
黑人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你告訴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