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送葬曲(下)(求訂閱)(1 / 2)

暗月紀元 仐三 2945 字 2020-06-18

在六歲的時候,安德魯參加了母親的葬禮。

在那之前,他親眼看見了母親被人推下樓梯,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天,母親穿著那些貴族不是那么喜歡的奶油色棉布裙,就像一朵盛放的紅色刺玫的花蕊。

隨著這朵刺玫慢慢,慢慢的愈加盛放,她的裙子也變成了紅色,似乎她整個人都融在了這片血紅當中。

「安德魯。」她好像想要叫他,但她終究只是睜著雙眼,什么都沒有喊出來。

那她在想些什么呢?在臨死的前一刻。

安德魯一直好奇這個問題,後來這個問題延展開來,變成了自己快死的那一刻會想些什么?

想些什么呢?大腦似乎一片空白,只看見唐凌冰冷的雙眸,連拳頭打在身上的疼痛都已經麻木了。

對,唐凌為什么那么強大?他在那份被稱作『恐怖搖籃曲』的名單上會是什么地位?

「這一拳是替薇安給你的。」雨中,唐凌的拳頭帶起了一片勁風,吹開了一片雨水,直接打在了安德魯的胸口。

『噗』,安德魯吐出了一口鮮血,里面好像有內臟碎片什么的,無所謂了。

他已經盡了全力,沒有因為必死而褻瀆自己最後的一場戰斗,但是無法戰勝就是無法戰勝,有些事情並不是憑借意志可以改變的。

擦掉了嘴角的鮮血,安德魯支撐著勉強站了起來,盯著唐凌微笑。

他是否應該感謝唐凌?給了自己一個相對光榮的死法,而不是被壓迫著自裁,或者說被悄悄的處死在陰暗的牢房。

「這一拳是替,阿米爾給你的。」唐凌沖向了安德魯,這一拳直接打在安德魯的下巴,骨裂的聲音是如此刺耳。

當阿米爾這個名字從口中說出的時候,唐凌的心刺痛了一下。

到底,還是要為他追討一個公道嗎?

『呼』,安德魯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下巴什么的被打裂了吧?如果換成是亨克,他那么注意形象,寧願死也不願意下巴被打裂吧?他能躲開這一拳嗎?

能的吧。

「哈。」那一年,是四歲吧,安德魯呼喝著,拳頭打向了亨克,他是認真的,他想要收服亨克,想要當大哥。

可是亨克,這個隨時都會撇嘴哭泣,隨時都怯生生喜歡跟在一群貴族孩子身後的家伙,一邊哭喊著,一邊避開了。

他像受盡了欺負,而實際上安德魯更加憋屈,他根本一拳都沒有打到他。

累了,不打了,安德魯轉身就走。

亨克帶著沒有擦干凈的鼻涕,跟在了安德魯的身後。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安德魯其實也無處可去,家族聚會,他和媽媽是沒有資格參加的,而往往這種時候,媽媽會非常傷心,他不想回家看見媽媽傷心的雙眼。

「你不會真的打我。」亨克怯生生的說道,做為一個小貴族的兒子,特別是新晉小貴族的兒子,還是因為父親犧牲,才換來的這個名頭。

亨克其實和這個圈子隔著天塹一般的距離,受盡欺負是常態。

「啊?」安德魯愣了,他分明是打不到,好吧?

但那一刻,亨克認真而無助的眼睛像是觸動了他,安德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好吧,那就跟著我吧。我會把你當弟弟一般照顧。」

這一跟,是多少年了?

安德魯有些計算不清,只感覺唐凌拽住了他的衣領,『澎』又是一拳,直接的打在腹部。

「這一拳,是替猛龍小隊給你的。」唐凌的心中翻滾著悲傷。

希望崖就在眼前,在之前的那一天,那個炎熱的下午,他們曾經就並肩站在希望崖的邊緣。

那一個畫面就像生命的刻印,烙在了靈魂當中。

直到今天,唐凌才感覺到什么叫做那時年少,而諷刺的是那時有多么的意氣風發,這個時候就有多么的破碎。

同樣,安德魯也快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幫猛龍小隊給自己的一拳嗎?唔,好,很好,自己也曾經有過小隊呢,最好的小隊,頂峰小隊。

「安德魯,我考核過了,綜合成績第一。」希望崖頂,亨克的金發散發著細碎的光芒,同他胸前的徽章一般耀眼。

「那不是應該的嗎?」安德魯帶著淡然的笑容,進入第一預備營了,之後成為紫月戰士吧,夢想從這個時候終於可以起航。

如果,他成為厲害的紫月戰士,身邊有亨克或者更多強大的隊友,終究可以擺脫該死的昂斯家族吧?

「是應該的,我會一直在你身旁。」亨克笑了,一向唇紅齒白,綠眼迷人。

「嗯,在我身旁,陪著我一起在第一預備營走上巔峰。」安德魯也笑了,忍不住攬住了亨克。

那個時候,多么意氣風發?

然後呢?然後有了迪爾.戈丁,有了艾瑪...最終,有了頂峰小隊。

這一切,都結束了吧?

是結束了,安德魯可以感覺到生命在快速的流逝,已經由不得他阻止。

不知道那個阿米爾為什么能夠支撐那么久?這種帶著熱度的生命氣息,在遠離的時候,是多么的無奈且無力啊...

另外,還帶著一種甜蜜的安然,仿佛所有生命中最好的畫面都變得清晰起來,讓人想要迫不及待的擁抱死亡。

所以,支撐起來是多么艱難?

安德魯艱難的抬起眼皮,模糊中他能看見唐凌的臉,黑發黑眸,清秀干凈,似乎永遠都有一絲羞澀,又有一絲憂郁,但更多的是一種讓人折服的強大感,和安心的信任感。

真的很難相信,這樣的感覺會出現在這么一張臉上。

可他的雙眼通紅,他也是想要哭嗎?

「這一拳,是我替自己給你的。你毀滅了在我心中,至少想要留住十年的夢想。」唐凌提起已經無力的安德魯,最後一個膝撞,狠狠的撞向了安德魯...

唔,沒有辦法支撐了。

這一刻,最後的生命氣息就像迎來了一雙風鑄的雙手,那雙手輕輕的帶走了溫暖的生命力。

安德魯的眼神開始渙散,唐凌的雙眼開始模糊。

「安德魯,你說十年以後,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子?」陽光下,亨克躺在莽林的草坪上,忽然問道。

「十年啊?我們當然是成為紫月戰士。」安德魯理所當然的回答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覺得你會有妻子,有孩子嗎?」在這個時代,就算是貴族也必須肩負著為人類增加人口的重任,晚婚?不婚?那是不符合一個貴族的要求的。

「嗯,我不知道。也許會有吧,那你呢?」安德魯對這種事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

「我?不會的。」亨克仰著頭,側臉帶著幾分認真,然後略微羞澀的說道:「我覺得我生命的意義就是陪伴在你身邊,看你走上巔峰,達成想要達到的願望。你的妻子我當做姐姐吧,你如果有了孩子,我就當他們的另外一個父親。」

說話間,亨克轉頭望著安德魯笑了,背後是午後的陽光,難得不是那么炙熱。

「呵呵,說什么傻話呢?」安德魯喉嚨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只有他才知道自己這一刻想要說什么?

但是不必說出來了,他似乎看見媽媽在這一刻來接他了。

「過來啊,小安德魯,看看,你的臉怎么那么臟?還流血了?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媽媽。」安德魯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真是調皮的小家伙。走吧,我們回家,今天媽媽做了燉肉...」

「好啊,好啊,那走吧,回家吧。」安德魯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在前方是媽媽溫暖的懷抱,後方應該是亨克離去的背影。

不必再回頭看了,讓他忘記我。

「啊....」雨中,唐凌抓著安德魯沒有呼吸的屍體,望著天空發出了一聲咆哮。

耳邊,是不是不要再回盪那一首無法忘記的歌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