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只是住在四層,但艾伯的大門都與眾不同,鑲嵌著純金打造的花紋,他畢竟是繼承人。
然後,唐凌看見了艾伯。
他沒有穿制式盔甲,或者任何的盔甲,也沒有拿任何的武器,他只是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正對著大門,帶著怪異的笑容看著唐凌。
房間中回盪著一首前文明的音樂,唐凌當然能聽懂,這是他會的幾門語言之一。
實際上,17號安全區所講的話語,也是以這門語言為基礎發展起來的一種語言。
艾伯對於唐凌的到來,視而不見,他只是沉迷的哼著這首歌。
「he deals the cards as a meditation
他玩紙牌如深深冥想
and those he plays never suspect
他打牌從不遲疑
he doesnt play for the money he wins
他打牌並非為了金錢」
唐凌站在門前安靜的聽著,而艾伯忽然停止了哼唱,望向唐凌:「聽著這歌詞,你會想到什么?」
唐凌皺眉,但他並沒有急著動手,他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需要觀察。
而艾伯也似乎並不在意唐凌是否會回答,他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你會想到,這是一首屬於男人的音樂。」
「我聽了它上千遍,一萬遍?我真的是如此認為!一個男人運籌帷幄,一個男人熟悉一切的游戲規則,他看透了一切,他是如此駕輕就熟的掌控著。」
「可是,這些最終都無法觸動他的內心。」
「你聽聽是不是如此?我明白黑桃如士兵手握的利劍,梅花似戰場轟鳴的炮槍,這藝術般游戲里,方塊便若到手的金錢....」
「但最終,but thats not the shape of?my?heart。」
「是不是很有趣?因為你會忍不住想要探究,一個凌駕於一切之上,無法被金錢,權勢,勝利打動的男人,他的內心到底是怎么樣的?是如何的強大?最終是什么才是他內心城堡內珍藏的柔軟?」
「而且探究的久了,你非常想要成為他。哪怕只是表面,表面那個視一切只是游戲,認真的玩下去,卻不被束縛的男人。」艾伯一口氣說了很多。
唐凌的臉色平靜:「嗯,說得很好。」
「不,並不好!因為這首歌代表著一個男人最深沉的內心,但這個世界有幾個男人配呢?反正我不配,所以我只有常常聽著它,去幻想。」
「唐凌,你想要知道一個秘密嗎?」艾伯站了起來,他甚至有心情給自己倒上一杯酒。
唐凌不言。
「這首歌,是曾經一個英雄,大英雄最愛哼唱的歌。那個時候,我還小,我唯一記得的一幕是這樣的。」
「17號安全區陷入了危局,一群壞蛋,一大群凶獸,要覆滅了。」
「一個男人帶著一群人,不多的一群人,就五十個,六十個?我不太確定,然後解決了這場危局。」
「我自然無法忘記他在戰場上的英姿,但我更無法忘記的是他站在一堆屍山下,然後慢慢蹲了下來,他竟然走神了。」
「當然,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走神?甚至讀不懂他那個時候的眼神,我只是被父親舉著,崇拜的望著他,聽著他口中一直哼著一曲調子,記住了那一句歌詞——but thats not the shape of?my?heart。」
艾伯說到這里,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歪著頭望著唐凌:「有趣的故事,對不對?你想要聽下去嗎?一個秘密。」
「你說完了?」唐凌一步一步走近了艾伯,長刀揚起,直指艾伯,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想聽任何秘密。」
「我不用這個秘密來換取我的生命,我會直接去死。我只有一個要求,留著我完整的屍體,我不想讓我的母親看見我屍體時太傷心。這樣,你也沒有興趣?」艾伯有些慌,他拿著酒瓶倒酒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不想聽,戰斗吧。」唐凌的態度很堅決。
艾伯嘆息了一聲,將第二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從衣服中慢慢的掏出了一把手槍。
實際上,以現在唐凌的速度,手槍很難對他產生太大的威脅了,原本不是頂級的槍手,就難以保持精准,更何況根本無法捕捉目標。
一擊不中,就等死吧。
「拿它和我戰斗?」唐凌臉上帶著嘲諷?
艾伯卻說道:「我絕對相信你是一個恪守諾言的人,寫著秘密的那張紙就放在我的書桌上,留下我完整的屍體。」
說完,艾伯不等唐凌說出任何一句話,反手一槍直接對准自己的心臟,干脆的開槍了。
是一支沙漠之鷹,它射出的子彈威力不言而喻,前方或許只是一個簡單的彈孔,但後背卻會留下碗口大的疤痕。
艾伯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就這樣干脆的自殺了?不要懷疑,就算是二階紫月戰士,就算是天賦偏防御的紫月戰士,在這樣距離下,對准心臟開一槍,也不可能活下來。
槍械的威力是值得尊重的!對紫月戰士威脅不大的原因,只是因為速度和神經反應能力而已。
唐凌看著艾伯,臉上卻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
他慢慢的踱步到了艾伯的屍體旁邊,腳尖輕輕一挑,艾伯的屍體就翻了過來,後背的傷口有些慘不忍睹。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身體也開始慢慢的僵硬。
留給唐凌的選擇無非就是能否給他一個體面的完整?然後直接去看一看那個秘密,其實並不虧本,反正唐凌最後打算一把火燒了這棟大宅。
但是,唐凌並沒有前去書桌,而是在艾伯屍體的旁邊坐了下來,這里是一個吧台,吧台上還放著艾伯剛才打開的酒。
唐凌並不是什么斯文的人,直接拿起這瓶酒,灌了一大口。
他其實不想耽誤時間,他也需要一點兒酒精來平復內心某種復雜混合著抗拒的情緒。
「知道你為什么不如安德魯嗎?」唐凌放下了酒瓶,在自言自語,死去的艾伯當然不可能回應唐凌。
「因為,安德魯比你出色的不僅僅是腦子,還有他更像一個男人,他至少知道無法逃避的時候,敢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戰。」
「然後,他更清楚,小聰明和大智慧間的區別。大智慧是逼得敵人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就比如最後,我沒有再繼續傷害安德魯的伙伴,甚至沒有計較亨克的離去。」
「小聰明就如你啊。」唐凌說話間,b級合金的長刀放在了艾伯的後頸,卻離著艾伯的後頸還有一定的距離。
唐凌不再說話了,他停頓了一秒,忽然間長刀直接的斬下,艾伯的頭身瞬間分離。
但大腦的意識不會因此中斷,在這一刻艾伯竟然睜開了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唐凌。
唐凌輕蔑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說道:「我給過你戰斗的機會,但機會往往只有一次。所以,這一次你直接去死好了。」
「你以為你說了一半所謂的秘密,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一定會去看那張紙,然後當個恪守諾言的人?反正我也不虧?」
「不。首先,我討厭你口中的秘密。第二,我很討厭別人和我玩心理游戲,更討厭被人牽著鼻子走,你的布局一點都不精彩。」
「最後,你一定有疑惑,我為何看穿了你?嗯,我不會告訴你的。」唐凌說話間,走過去提起了艾伯的頭顱,此時艾伯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但唐凌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房間中繼續聽著那一首沒有放完的音樂。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著頭一直沉默著。
當最後一句歌詞唱完,他走過去,拿起了唱機中的黑膠唱片,毫不猶豫的掰碎了它。
接著,他提著艾伯的頭顱直接走出了房間,至始至終都沒有去到書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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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嘯望著天空,神情有些傷感,表情卻有些嚴肅。
他『看見』了一切,他也理解唐凌的所作所為,只是這結果還是被預料到了啊。
「這一生我其實活得挺失敗,我想我的兒子長大後會怨恨我。可能,終其一生都不能理解我吧。」唐風很少傷感,但這一次他想笑,目光中卻透著深深的難過。
「我能為你做一些什么呢?我的兄弟?」蘇嘯依舊望著天空,但他的心中沒有答案。
除非欺騙,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可是他能欺騙唐凌嗎?不能,而且這小子也不會被欺騙。
這世間的事就是如此不美好,往往終其一生,看透了一切的榮耀,權力與欲望時,卻等不來一個諒解。
看看吧,最後的時刻,才知道心中要的非常簡單,解開遺憾,追尋原諒...如同回到了初生,不被欲望蒙蔽的時候。
但時光又哪里回得去?
然後,自己的女兒會原諒自己嗎?
蘇嘯不敢再想,不要說女兒,就算和自己有一段露水情緣的羅娜也不會原諒自己吧?
好吧,不原諒也就算了,到死之時,只能做到看透放下。
戰斗,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