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扯了一下嘴角，看樣子是想要沖著彼岸笑一下，可到底表情怪怪的沒有笑出來。

他蹲了下來，猶豫了一秒，然後伸手撫摸了幾下彼岸的黑發。

彼岸歪著頭，有些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大爺，但一向厭惡與人接近的她到底是沒有發作，反而認可張天這代表親切的動作。

沉默中，張天又望向了依舊在昏迷中的唐凌。

他什么都沒有說，就是一直靜靜的看著唐凌。亂發遮住了他的眉眼，也不知道他看唐凌時，是何種目光...

最後，他伸出骨節分明，上面還有傷痕的手，重重的揉了揉唐凌的頭發。

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有些干澀的開口對彼岸說道：「讓，讓，讓黃，黃道給，給他服用。」

他說話磕磕巴巴，倒不是結巴那種，反而是像很久沒有開口，已經不再習慣說話的感覺。

彼岸點點頭，收起了那個小瓶子。

張天又從唐凌的拇指取下了唐凌的那個戒指：「借，借我，我幾分鍾。」

彼岸再次點頭，一雙大眼中流露著對張天越來越濃重的好奇。

「好，好姑娘。」張天似乎非常的不會表達感情，握著戒指站起來之後，憋了很久，才對彼岸說了這樣一句話。

這話里帶著對彼岸濃重的憐惜之意。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和彼岸有什么淵源？又為何憐惜？

在說完這句話以後，張天的身形一閃來到了另一側的沙灘，在那處沙灘的邊緣，唐龍有些呆滯的坐著，任由翻涌的浪花打濕他的衣衫。

張天握著戒指，也在唐龍的身邊坐下了。

唐龍抬眼看了一眼張天，就沒有任何的反應了。

要什么反應？這些大人物說話很清楚，他一字一句都聽在耳中。

他可不是唐凌那『土包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他當然知道張天，狂人張天！龍軍第二人！

可他不是那個唐風的兄弟嗎？自己是唐風拋棄不要，視若無物的兒子...這張天是想要來安慰安慰自己，幫自己的兄弟盡一番情誼嗎？

海水濡濕了唐龍的衣衫，也同樣濡濕了張天的衣衫，在沉默了將近一分鍾之後，張天伸出了一只拳頭放在了唐龍的眼前。

唐龍眼皮都沒有眨，只是嘲諷的開口：「我該叫你一聲叔叔，對嗎？你認嗎？或者，你只是想要揍我？」

被頭發遮著臉的張天在聽聞了這話後，依舊看不出神情的變化，只是松開了握著的拳頭。

在這手掌中靜靜的放著一枚看起來非常普通的戒指。

唐龍眉頭一皺，他有精准本能，一眼就能觀察出很多的細節，和唐凌一場大戰，精准本能無時無刻不在發揮作用，如何認不出這是唐凌戴在手上的戒指？

「唐凌的戒指？」唐龍揚眉。

「作，作用...停滯一，一秒，時間。」張天只是說出了這么幾個字。

唐龍一聽，大腦頓時空白一片，整個人忽然站起，拳頭握緊，臉漲得通紅，卻又松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則重重的又坐了下來。

「你以為我會感動？！！」唐龍猛地一拳砸在了沙灘上，整顆心充斥著無比復雜的情緒。

感動？恨？難過？後悔？心痛？不，什么都不足以形容唐龍此時的心情！

畢竟，他的恨伴隨著了他十幾年的歲月，怎么可能輕易的消逝？！可，可是唐凌怎么這么自作多情？！他！

唐龍什么都說不出來，將頭揚起，眼圈紅了又紅，那滴淚水始終未曾落下。

張天在這個時候摸出了一個煙斗，任由唐龍發泄，然後沖著自己嘶吼，靜靜的點上了煙斗。

「你都不需要感動，你只需要記得他是你弟弟。」幾口煙吐出後，張天說話竟然變得流利了起來。

唐龍沉默。

「我沒有要幫唐風解釋的意思。你和他之間，該對你解釋的是他。雖然...」張天又吐了一口煙，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但世事多么無奈，你應該明白。無奈到，就像你和你弟弟走上了生死擂台....」

「你覺得是你錯？還是他錯？」說到這里，張天轉頭看了一眼唐龍。

唐龍依舊望著天空，沉默！心中的壁壘要打破，需要血淋淋的代價，這過程注定是痛的。

「所以，唐風也說不定很無奈呢？當然，他也...」張天終究伸出手，也輕輕摸了一下唐龍的頭發：「可能錯。」

唐龍一直含在眼中的那滴淚水，在聽見這個錯字時，終於滴落了下來。

然後，他開始哽咽，淚水開始不停的掉落，他伸長了脖子，不停的想要看一眼唐凌所在的那片沙灘....即便，即便是彼岸也在，可能...很親密！但他也想要看一眼...

「唐凌心中沒有那么多恨，所以他死了。」

「你活著，也不見得會快樂。」

「因為，自己到底要什么？是拋開了所有的情緒才能看清楚的。」張天望著遠處的海平線，悠悠的說到。

「但最終唐凌沒有死，你也還活著。所以啊...一切都還不晚，不，應該說你們的人生剛剛日出。」說到這里，張天的手也重重的揉了一下正在哭泣的唐龍的頭發。

「好了，我要離開了。」

「你，好好的跟著黑老。」張天說完這話站了起來，他看著唐龍也努力的扯了扯嘴角，看樣子也是想要對唐龍笑一笑，但終究和對彼岸一樣，他沒有笑出來。

看著張天離開的背影，唐龍的淚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他想要叫住張天，想要叫張天帶他過到那邊的沙灘....可是，他現在還沒有勇氣，還不能夠做到面對。

此時，張天已經重新回到了那群大人物的中間。

「唐凌，讓他自由成長。這是我張天個人的意志，無論誰反對，我的意志不改變。」在停下了以後，張天直接就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直接，剛硬，沒有回旋的余地。

沒有動用龍軍的名義，而是動用了他個人的名義。

可實際上這又有什么區別呢？唐風已去，他是龍軍第二人，他的意志從某種意義上，還真的可以代表大部分龍軍。

聽見張天如此直接的話語，簡飛苦笑著搖搖頭：「叔啊，你這未免也太不委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