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大葯天香 清歌一片 2675 字 2020-10-12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大葯天香最新章節!

蕭琅離開後,綉春也再無睡意,獨自在床上躺了片刻,還未等到他回,終究是不放心,起身穿好了衣衫。此時蘭香等人也已起了身,在旁陪著。再片刻,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仿佛有人在跑,綉春立刻站起來,正要去看下,門已經被人噗通一聲推開,綉春望去,見來人竟是蕭羚兒。只他立在那里,臉孔雪白,瞧著極是困頓的樣子。

綉春驚詫,朝他走去,口中道:「羚兒,你何時回來的?」

蕭羚兒眼睛一紅,忽然朝她飛奔而來,綉春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經被他緊緊抱住了腰身,聽他跟著「哇」一聲地哭了出來,聲極傷痛。

若說綉春方才乍見他,最多還只算驚詫的話,現在遇他竟這樣抱著自己嚎啕大哭,簡直就是大驚了——自認識蕭羚兒以來,他哪次不是趾高氣揚旁若無人的樣子,她也早習慣了,現在簡直被他嚇到了,聽他哭得傷心,急忙拍他後背安慰,帶他坐到了邊上的椅上,連聲道:「你怎么了?」

她問了兩聲,忽然聯想到方才北庭來使的事,驀地心中一沉,用帕子擦去他面頰上沾著的淚,小心地問道:「是……你父王出事了?」

蕭羚兒終於止住了泣,哽咽著道,「我父王受傷了……」

~~

事情就發生在半個月前。那會兒,北庭與東突兩軍已經交手過數次,戰事進入膠著狀態,一場關鍵戰役中,鏖戰過後,北庭軍節節進擊,眼見就要取勝之時,忽然遭遇對方的流矢陣。

兩軍戰場狹路相逢,無論主騎兵還是步兵,大戰真正開始後的近身交戰里,起主導作用的是手中武器,而弓箭,往往只作輔助之用。北庭軍對此早有防備,以盾牌護身,沖垮箭陣之後,唐王身先士卒,率將士繼續進擊,不防側旁里來了一支冷箭,正中他左肩,穿破了戰甲,釘入皮肉里。

戰場之上,這樣的傷並不算什么,見未中要害,唐王斬斷箭柄之後,繼續指揮作戰,戰事最後取勝,大敗東突騎兵,北庭將士在戰場上歡呼勝利之時,他漸覺不適,最後竟堅持不住,頭暈目眩之下,從馬上墜落至地。將軍們大驚失色,急忙將他送回營地,軍醫檢後,說箭上有毒。與此同時,方才戰事中同中箭傷的士兵們那里,也傳來了中毒的報告。

北庭軍中,有個軍醫參與過當年西北戰事,恰經歷過魏王蕭琅中毒的現場救治,辨出了中傷唐王的箭矢上的毒,與當年魏王所中的毒,一模一樣。

這種毒物,據說來自棲息於延伸入突厥境內的賀蘭山里的一種罕見毒蟲,毒性奇絕,號稱無解,中毒後,即便不死,余毒也難解凈。因制毒不易,若非戰事危急,突厥人也極少使用。

當年魏王中毒之時,傷處在腿,傷得不深,救治也及時,即便這樣,後來也纏綿了數年之久,中間還差點丟了性命,到如今還留有遺症。這次唐王不幸竟也中了這奇毒,且傷處在肩胸,靠近心肺,情況比之當年的魏王,更是危急。北庭將軍們不敢耽誤,一邊極力抵抗得知消息後趁勢大舉反攻的東突軍隊,一邊組織有經驗的軍醫極力救治唐王,遣人急速奔回上京報訊求助。蕭羚兒便是這樣照了唐王的意思,隨人一道先被送回京中的。

~~

綉春安慰著蕭羚兒,直到他停了哭泣,叫人打了水來,親自幫他洗了臉和手腳,讓他吃了些東西,見他有了困意,知道他路上必定沒歇好,安排他睡在了自己屋邊上的一間廂房里,等他沉沉睡去後,天已經亮了,一直沒見蕭琅回,猜想出了這樣的事,他應該已經入宮了,果然,前頭有下人來,說王爺上朝了,特意過來向王妃告一聲。

蕭羚兒路上想必是累狠了,一直睡到傍晚時分才醒來。坐起來發了片刻的呆後,看向在邊上陪著自己的綉春,面上露出了一絲羞赧之色,低聲道:「我……本來沒想哭的……你笑話我了吧……」

綉春暗暗嘆息了一聲,安慰道:「嬸嬸沒笑話你。知道你牽掛你父王。你放心,他一定會沒事的。你三叔從前也受過這傷,不也挺了過來?」

蕭羚兒挺胸,用力點頭道:「是!我父王一定會沒事的。」

蕭琅當天,直到下半夜才回來。蕭羚兒已經再次去睡了。他一腳踏進房,見綉春還在等自己,有些過意不去,急忙叫她上床自管去睡。

綉春搖了搖頭,上前幫他解衣時,見他面上帶了一絲濃重的疲色,心中禁不住心疼起來,親自服侍他洗澡,換了衣裳,兩人躺下後,她命他趴下去,自己在側,幫他捏拿肩背,助他消乏。

被她一雙手這樣伺弄,蕭琅長長舒了口氣,一天下來,積出的疲憊此刻仿佛也消失了。閉上眼睛,他慢慢地道:「春兒,我二皇兄的事,太皇太後那里,不能讓她知道,免得她憂心。天亮後,我便要動身去北庭。羚兒就讓他留在這里,你代我照看好他。」

綉春的手停住,看向他,遲疑了下,「你……明天就過去?」

他睜開眼,翻了個身改成仰躺,伸手將她拉了過來,讓她躺在了自己身邊,「是。一來,二皇兄病情危急,比之我當年更要凶險,明日太醫院林奇便會帶人過去。二來,」他眉頭微蹙,「二皇兄毒傷的消息傳了出去,我北庭軍人心不定,東突人趁勢反攻,情況有些不好,我須得親自過去一趟。」

綉春不語,與他對視,半晌,閉了眼睛,無聲地把頭靠在了他的懷里。

「春兒,還有件事……」

他想了下,湊到了她耳邊,低聲說了一番話。綉春臉色微微一變,睜開眼,定定地望著他。

「放心,一切我都有安排。」

他握住她手,用力捏了下,讓她感覺到來自於自己的沉穩力量。

綉春終於吁出口氣,點了點頭。

~~

次早,文武群臣在紫光閣里不見魏王,這才知道北庭的消息,猶如一石激出千層浪,議論紛紛不停。

先帝臨終前,委托兩位親王監國,兩位大臣顧命,現在唐王魏王均不在,小皇帝又是那個樣子,朝堂里剩下能做主的,自然就是兩個顧命閣臣了。

從前蕭琅還坐鎮上京時,歐陽善和傅友德即便時有紛爭,也無大礙,諸多軍機國事,最後自有魏王開口,他一開口,一般也就是最後決定,傅友德極其隨眾,即便持不同見地,也是無可奈何。現在他一走,朝中只剩歐陽善,很快,二人之間的犄角之勢便日益嚴重,魏王離去後的第三天,兩個顧命閣老,當著議事群臣的面,在紫光閣里便激烈爭吵了起來。爭吵的原因,就是人事調動。傅友德提議將現任都護長史的邵沖升為大都護,遭到歐陽善否決,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爭吵了起來。

數月之前,魏王開始或明或暗,將京畿內外與傅家有牽、並且直接執掌兵力調動的人大多都調遷走了,這一舉動,很明顯釋放出了某個信號,叫傅家人極其追隨者警鈴大作,甚至用惶惶不可終日來形容也不為過。只是魏王行事之時,或明升暗降,或總能弄出叫人無法辯駁的理由,傅友德等人心中雖極度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現在魏王剛離京沒幾天,傅友德便開始要將自己的人調回大都護這樣的重要實權職位上,不用說,歐陽善怎么可能點頭?二人在群臣面前辯得面紅耳赤,最後各自拍案而起,不歡而散。

~~

蕭琅離京後,綉春打發人去往陳家,告知祖父告誡家人,接下來勿要四處隨意走動後,便命人關了王府大門,自己一步也沒出去。

就在歐陽善與傅友德在紫光閣里翻臉過後的第三天,京中出了一場變故。在紫光閣議事時,傅友德持蓋有小皇帝璽印的聖旨,命邵沖即刻接管駐於四城之外京都大都護職下的五千兵馬,歐陽善變色,斥傅友德挾天子令諸侯,傅友德冷笑道:「我手中的聖旨,便是陛下的意願。誰敢不從,就是公然犯上作亂,休怪我不留情面!」

歐陽善勃然大怒,大聲喚羽林軍統衛李邈帶人前去阻攔,傅友德再次冷笑道:「李邈瀆職,昨夜便被撤去羽林軍統領職務,改由旁人接任。如今他人已在刑部大牢。正好,你也有機會去那里與他敘舊了!」

歐陽善本正往外疾步而去,聽聞此言,驀然停住腳步,回頭道:「老匹夫,你意欲何為?」

傅友德撫了下須,目中掠過冷意,抬手命邊上一宮人送來另道黃帛聖旨,展開示向早已經驚呆了的眾臣,大聲喝道:「歐陽善,你一貫儀仗他人之勢,作威作福,陛下向來敢怒不敢言而已。而今陛下決意清除奸佞,你便是第一個!我手上的這聖旨,便是陛下下達的除佞令!王御史,歐陽善到底所犯何罪,你一一道來!」

群臣里那王姓御史急忙出列,展開手中的奏折,飛快念道:「擅自補用官員,通同結黨,此罪一。儀仗資歷,於陛下面前施威振眾,絲毫無敬拜之心,此罪二。文武官員出其門下,投其好者,薦用之,不好者,陷害之,此罪三……」

「無恥竟至此等地步,喪心病狂!」

歐陽善上前,劈手奪過王御史手中奏折,朝他面前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