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己出(2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616 字 2020-06-18

宇文孝強笑道:「而今她對薛郎有用,就怕有一天對你沒用了……薛郎有沒有發現三娘越來越不會辦事了?」薛崇訓愕然:「最近本想讓三娘去辦件事的,可是她被許多眼線盯著,脫不開身。」宇文孝搖搖頭:「如果是以前的三娘,隨便有多少人盯著,都不用擔心。」

「這么厲害?」

「她是我教出來的,我很了解她的能耐,不過現在……我對她也沒多少信心。薛郎知道狗和狼的區別么?這兩種牲畜本是一種東西,幾只狼敢挑戰猛虎,狗卻絕對沒有如此凶猛,因為它早已失去野性了。」

「野性?」薛崇訓怔怔的思索著什么。

「三娘本是生在陰影和黑暗中的人,卻要活在陽光下,她如今能做的只是跟隨薛郎左右,盡犬馬之勞而已。假設你現在趕她走,真不知她還能不能生存下去。」宇文孝長嘆了一聲。

這種說法,好像當初在城隍廟白七妹輕松擊敗三娘的時候曾經說過。薛崇訓所有所思地默然無語。他忽然想起了前世曾經的荒唐事,有一次和領導一塊嫖妓時遇到個對人很好的妓女,於是他一時動心便干了「勸妓從良」的事兒,結果被那小姐嘲笑。現在他忽然悟到自己是太想當然了,沒有其他工作經驗和人脈,叫她如何生存?

薛崇訓心下一陣傷感,起身抱拳道:「若無它事,我這便告辭……如果白無常願意,讓她見我一面,我不再勸她投身門下,只想當面感謝相助之義。」

宇文孝送他到大門方止。

薛崇訓抓住韁繩,翻身上馬之時,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騎在馬上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三娘。她總是這么一個表情,規規矩矩地盡自己的職責,很多時候薛崇訓都沒注意她了。此時才發覺她的臉色沒有以前那么慘白可怕,多了許多血色,少了許多鬼魅的可怖。

吉祥扛著馬杖走到了前面,薛崇訓上馬之後忽然回頭對三娘說道:「這種日子你還過得高興么?」

三娘有些不解地看著薛崇訓,頓了頓才生硬地回話道:「我向董氏學了做針線,又在廚娘那里學到了幾道家常菜的做法,很好。」

薛崇訓笑道:「晚上你下廚做兩道菜,我嘗嘗。」他想了想又很認真地說道:「放心,這輩子只要我有稀飯吃,你就有粥喝。」

三娘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么。

一行人馬遂沿著大街先向南走,然後才折道向東,因為薛府的位置在東市那邊。剛進安邑坊的坊門,忽然見一個青衣小廝擋在了馬前,扛馬杖的奴仆吉祥神氣地喝道:「好狗不當道,滾!沒看見老子手里拿的是什么?」

吉祥那尾巴都要翹上天的樣子,讓薛崇訓心下一陣好笑,什么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等詞兒冒出腦子。

那青衣小廝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好像生氣極了,但沒有發作,只大聲說道:「我受主人之托,送樣東西給河東王。」

吉祥伸出手來:「拿給老子便行。」

薛崇訓只坐在馬上看戲,青衣小廝生氣地重重將手里的一張紙塞到吉祥的手里,吉祥這才屁顛屁顛地跑到馬前呈上來。薛崇訓打開紙一瞧,頓時驚訝:這蠅頭小楷寫得好生秀氣干凈。

上面寫著: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薛崇訓頓時想起了那日在崔府上見過的那斟酒的奴婢,遂抬頭左右一看,只見坊門口第一家酒肆樓上的窗戶邊站著一個女子,觸到薛崇訓的目光後隨即消失在窗戶後面。

薛崇訓沉吟片刻,心道:劉幽求的書信被劫,那事兒崔日用這么快就知道了么?他想干什么?

上回崔日用請客,薛崇訓沒什么好擔心的,但這次不同,如果崔日用已經得知有滅門之禍的證據在薛崇訓手上,會不會狗急跳牆?這回薛崇訓倒真有點防范之心了,可他又很想知道崔家那奴婢找自己究竟什么事,一種好奇心作祟。

他想了想,回頭對三娘說道:「你們幾個,進去看看,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沒有。」

三娘抱拳應了,從馬上翻身下來。薛崇訓倒是很相信三娘,就算宇文孝說得對她的「野性」消磨了,但跑江湖的經驗是有的,一個小小的酒樓里有沒有危險她應該能弄清楚。

薛崇訓在街上等了一會,三娘便出來了,她沉聲道:「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薛崇訓道:「是了,這安邑坊在我的地頭上,對方故意在這里相見,估計也沒打算怎么樣。」

崔日用一個京官,對薛崇訓來說能有多大的能耐?薛崇訓便放下心來,說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方俞忠,你們分散開在外面瞧著,以好有個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