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聖諭(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595 字 2020-06-18

白七妹可不像三娘。三娘要是遇到當初夜里滿街追殺她的宇文孝,不說劍拔弩張要動手,至少也是敬而遠之沒有什么多話;白七妹恰恰相反,就算她見到自己的殺父仇人……知道父母是誰的話,也是笑得出來的,說不好聽點就是口蜜腹劍叫人防不勝防。

這些人都是宇文孝手把手帶出來的,是什么樣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了,見白七妹面帶笑意,他就反而拉下臉嚴肅起來。和這么一個嘻皮笑臉說話快如連珠的人耍嘴皮子,他不是吃飽了撐的嗎?宇文孝便正色問道:「你怎么來了?」

白七妹笑道:「薛郎的口諭,封我做七品御女(或許薛崇訓是想叫御姐的),而你們內廠呢領的是宮里的俸祿,不算南衙官府,所以我這個女官就能管你們了,拿聖旨說就是參知內廠事。哦對了,以後宇文公不要你呀我的呼來喝去,我呢有個好聽的稱呼叫女史,給叫一個聽聽。」

一通話的語速極快,猶如連珠一般,只聽得宇文孝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又不好發作,心說老子的女兒論起品級來是正一品,封你個七品就覺得是官了?旁邊的幾個官吏也不是全部都有察言觀色的覺悟,有的一時沒注意到宇文孝的臉色也搞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見這么一個膚白俏麗又活潑可愛的……女史到這兒走動參知事務,自是本能地產生好感和歡喜。再說白七妹這所謂的女史又是能見著皇帝的人,有人腦子一熱竟然拍起白七妹的馬屁來,點頭哈腰叫了一聲「女史」。可謂馬屁也不是那么好拍的,很容易就拍到馬腳上,這么一叫顯然讓宇文孝很不樂意。女人容易壞事,豬哥見人美貌就忘記了自己是誰的人,平日里的圓滑都白練了。

「誒,真懂事兒。」白七妹咯咯笑了起來,抬手去扶頭上的帽子巧妙地遮住小嘴。

不過別看她笑得開心,其實她被派到內廠來活動是因為在溫室殿那邊沒斗過人家,她被排擠心里自是不高興,不過她是不會表露在臉上的特別是在宇文孝面前。

河中公主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口上說得乖巧什么也不懂,其實精通文墨且見過世面,參與批閱奏章一兩個月下來,白七妹基本是沒有說話的地方了,更不能拿一個主意否則就會被河中公主挑出一堆毛病來,人家身份又在那兒擺著,白七妹怎么爭?薛崇訓見白七妹每天都受委屈,又完全不是對手,拿起筆來並非打架斗狠那套規則,他便干脆另外給白七妹派個事兒,而叫自己的近視姚宛補到溫室殿。那姚宛是前宰相家的千金出身,在實務上的見識並不比世家子女少,這樣安排進去才稍微公平。晉朝這些女人繼承了唐代女人的作風,眼大如箕心大如斗,專好摻和權力游戲。讓她們干點男人的事,可比在家綉花讓她們高興。

宇文孝郁悶了一陣,忽然腦袋中靈光一現,悟道:皇帝生生搗鼓個內廠出來做什么?用處不就是為了監視南衙官僚么,不然收集情報之類的事官僚們也能干,干完上折子就完了,但官僚們彼此之間盤根錯節有些事兒能讓皇帝知道有些事兒會集體失聲,而內廠就不同了,宇文孝意識到自己在官場的根基也不深,還有內廠里面的這些人不是江湖人士就是被排斥在士族外的人,最近皇帝下旨派過來的人一個是宦官一個竟是女官,也是有意和一般的官府衙門分開的,用的是些不能正兒八經走仕途的人。

由大而小,宇文孝又聯想到內廠的人事。宇文家的底子,薛崇訓通過三娘那個家賊早就一清二楚,他能不知道自己和白七妹這些後輩的矛盾仇怨?可薛崇訓偏偏就派了這么一個仇人下來「參知內廠事」,宇文孝和白七妹等人之間的間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彌補成結盟局面的,薛崇訓玩得不正是一個套路的監視與制衡?

宇文孝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想起薛崇訓下圍棋的手法比較爛,可在權力場布起子來卻一點也不含糊啊。

他看白七妹這個曾經唯自己馬首是瞻的「叛徒」不怎么順眼,心道不論世道怎么變,你還是個跟我跑腿的人。當下也不准備等宦官張肖了,拿起桌子上做好的編制卷宗,連帶宣平坊抓人的那件事的敘述文辭,說道:「正好有兩樣東西今上急著要看的,女史給送到內廷去。」

見白七妹不怎么情願,宇文孝又嚴肅地說道:「很重要的公務,老夫不能直接跑到後宮去罷?也只有你進出方便,趕緊去別耽誤了。」

白七妹剛來還不知道宦官張肖也在這邊走動,回顧周圍都是些嘴上長毛的男人,說是「很重要的東西」,自然不能隨便找個宦官遞,一則見不見得到皇帝的問題二則弄丟了不好找人負責,她一時倒給宇文孝忽悠住了。

她只得接了過來,「好吧交給我,正好我也看看。」

眾人忙道:「女史參知內廠事,自然是應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