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對方走來,輕輕開口。
「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啊。」
「啊,嗯。」
曲錦文垂了眼。
她這次沒有編辮子,一頭烏黑的長發垂在腰間,偶爾被風吹亂了,便以指作梳,簡單整理了一下。她的指尖愈發顯得蒼白了,在黑發的襯映下,不像是真人。
她戴了一條紅色的圍巾,艷若桃火,在夜里很顯眼。
「之前給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煩,真是對不起。」
她深深一鞠躬。
「都過去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曲錦文搖頭。
「是啊,都過去了。」她隨著他的話說了一句,充滿著惆悵,令曲錦文心中的怪異更甚。
「我要走了。」她忽然說。
「你要去哪里?」曲錦文想也不想問出口,下一秒他就後悔了。
兩人不過是萍水相逢,他這探聽別人隱私的問題實在不合時宜。
「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吧。」她沒在意,挽了挽耳邊的發,笑得溫婉。
男人的視線在她的行李箱上停留了一下。
「那……一路順風。」
「嗯,好。」
她捏了捏行李箱的拉桿,開口,「離開之前,我其實有一個很冒昧的請求。」
曲錦文沉穩地說,「要是我能幫得上你的話,請盡管說。」
「如果可以的話……」
她為難咬了咬唇。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代替他,再吻我一回嗎?」
曲錦文瞬間錯愕。
他怎么也想到會是這種「難為情」的請求。
「你跟他長得很像,讓我總有一種他還在的錯覺。」琳琅苦笑,手指抵住額頭,「對不起,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然而對著她那雙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曲錦文一下子沉默了。
他居然聽見自己說——
「可以。」
她不敢相信看他,結結巴巴地說,「真、真的可以嗎?」
也許是被他拒絕太多次了,面前的女孩兒仍覺得不太真實。
曲錦文眼里閃過懊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迷心竅了,竟然答應為陌生人實現這種願望。
他深吸一口氣,既然答應了,那就趁早解決吧。
算是他上次的賠禮了。
曲錦文這么想著,大步朝她走近,彎腰要動作。
豈料對方突然後退一步。
他疑惑看人。
琳琅將行李箱放平了,一雙皮靴踩了上去,與他視線持平。緊接著,那纖細似春柳的手伸出來,溫溫柔柔摟住了他的脖子。
對方的臉近在咫尺,兩人呼吸交纏。
他心頭一滯。
「我一直,都想這樣親他一回。」
琳琅的手肘撐在他的肩膀上,手指似朦朧的霧氣一般,輕柔得不可思議,慢慢劃過他的眉心與眼尾,細致勾勒著輪廓。
她在認真注視著她的「愛人」,認真得令他有些不安。
這像是某場盛大的告別儀式。
「請你代我告訴他,我很想他,真的。」
她緩緩閉上了眼。
皎潔的月光之下,他們接吻了。
兩人的唇瓣先是淺淺的觸碰,一觸即分,後來是一發不可收拾,他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抬起來,一手摟腰,一手摩挲著她的後頸,熟練到仿佛做了很多遍。
極致的纏綿。
初雪,姍姍來遲。
一瓣落到他的眉心,沁入冰涼。
「下雪了。」
他意亂情迷,聽見她在唇邊輕輕說著話,柔軟如花的唇瓣開闔著,帶著一股兒熏熏然的熱氣,忘記了周遭的冰寒。
曲錦文睜開了眼。
她活泛生動的眉眼近在咫尺,透著小孩子般天真的神態。
曲錦文扣住她腰身的手無意識收緊。
對方一無所覺,偏過頭來,細長的睫毛上沾染了碎玉似的雪屑。
「我們這樣……算不算一起白頭到老?」
曲錦文愣愣看她。
鍾樓上,古老的鍾聲無悲無喜。
鍾樓下,他們在雪中一起白首。
「我們……是不是認識?」
琳琅垂眼看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
這與男人失憶後第一次見她時那疏離的語氣有著天差地遠的區別。
對方不安的神情中帶了一絲祈求。
他在等待一個解釋,或者是,借口。
哪怕是一個不需要太多技巧就能征服他的謊。
放下一切,心甘情願跟著她走。
然而她笑了笑。
眼里再無溫度。
「不認識。」
「我只是認錯人了。」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