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金絲雀前女友(16)(1 / 2)

深紅的暮靄在天際盡頭燃燒著, 漸漸成了瑰麗的玫瑰色。

榮先生靜靜凝視著人。

他的容貌不似邵清和的清俊,也沒有孫英韶的英氣勃勃, 乍一看出彩不多。琳琅之前故意打趣他說長得太丑不能下飯,實際上男人是屬於耐看的一類, 眉峰凌厲上挑著, 透著上位者的顯貴氣息。

即便是求愛, 他亦有自己的氣度。

不強迫, 不追問。

有些人的愛情飛蛾撲火,劇烈燃燒自己以求對方一眼的青睞。

他不一樣。

他跟琳琅的相識本來就存在太多的硬傷, 如果她不是脫穎而出, 招惹了他的注意,也不會有後來的步步深陷。

她每走一步都恰好踩在他心口最癢的地方,等他回過神來, 有些情緒就不是單用城府可以簡單掩飾過去的。棋手對棋子憐惜,本就是荒唐的一件事, 但這種極小機率又不是沒有,他只是不走運,恰好中招了而已。

一頭扎進了這頭情網里,榮先生還慶幸自己稍稍年長, 有足夠的耐心去應對這一場猝不及防的風花雪月。

他與那些毛頭小子不同, 鬧哄哄告白,又急不可耐要答案, 像個扎手的刺頭, 非得撞個頭破血流才跟作罷。榮先生更明白, 不成熟的想法與行為只會把女孩子推得越來越遠,戀愛要有激情這話不假,但一個溫柔體貼能懂女孩子心意的男伴無疑更有優勢。

榮先生不著急,他會讓人慢慢習慣他的存在,用春風細雨的方式侵入她的世界。

「沒關系,你用不著現在回答我,我也不會因為你的不同意就遷怒你。」他笑了,深邃的眉眼在暮色中暈染暖意,「這僅僅是我私人的喜歡,想讓你知道,想讓你聽到,倘若教你為難,那就不是我表白的本意了。」

他攥著人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心口的位置。

「要是不冒昧的話。」

「先生這里,始終有一席為你而留」

一縷涼風從她頰邊擦過,凌亂了黑發。

他伸出另一只手,撥開了挽到耳邊。

「起風了,再待下去就要著涼了。」

榮先生放開了她的手。

他既然說了這份心意是私人的,有些規矩他必須得守,哪怕他知道憑借著先生這個身份,他便利更大。

一股拉力扯住了他。

他詫異回頭。

對方卻扭過了半張臉,不看他。

「怎么了?」

他發覺異常,說著就想走上前。

豈料他進一步,她相應背著手退一步。

愣是不讓他靠近。

榮先生皺起眉,正猜想著其中的緣故。

難道她以為自己是「欲擒故縱」?

「先生,我很任性的。」

他忽然聽見這句話,視線滑到她的臉上,很細微的咬唇動作,他捕捉到了。

榮先生這一刻福至心靈,口吻含了縱容的笑意,「嗯,那又如何?」

「還有,我吃餃子不沾醋的。」

他迅速接上,「好,下次我勻開碗,不放一起。」

「煙味很難聞。」

「戒了。」

「晚上不睡覺能在屋頂看月亮嗎?」

「可以,但只許看到亥時。」

「那……」

她轉過頭,腦袋往左邊偏了一下,流露出委屈的表情。

「你為什么還不來抱抱我?」

縱然沒有做嘟嘴撒嬌的動作,榮先生也差點被這一幕萌慘了。

數百只的小蝴蝶在心口里撲棱飛舞,從某一個出口瞬間放飛。

話剛落音,琳琅本能「啊」了一聲。

整個人被一雙有力的鐵臂舉高了。

榮先生抱著琳琅的腿,毫不費勁,仿佛捧著一個輕盈的洋娃娃,她雙手胡亂揪著他的衣服,好不容易才穩住了,漆黑的頭發散了他一身。

「你干嘛呀?」女孩子嗔了他眼。

「不是要抱抱么?」他喉嚨里溢出低啞的笑聲,「你以為你愛上的是什么人?」

「呸,不要臉,誰說愛你了,施榮姑娘只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她低頭看人,手指頭戳了戳男人的眉心,狡黠地說,「可別太得意忘形了喲,榮叔叔。」

榮先生這會兒開始頭疼了,兩人頗有差距的年歲不可能改變,他也做好了覺悟,但真的被戀人稱作叔叔,那滋味……

「是榮九。」他糾正人,「我在家里排行老九。」

「榮九伯伯。」

「乖,是榮九。」

「榮九爺爺。」

「……」

心塞的榮先生最終放棄了自己的糾正。

這個小混蛋恃寵而驕,偏偏這份寵愛還是他自己親手送上的。

「生氣了?」她一手撐著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攥了一縷發,故意去撓他的臉。

榮先生不說話。

「好嘛,跟你開個玩笑,別生氣。」她又飛速來滅火,軟軟的女孩子語調仿佛一團棉花,讓人想咬上一口。

榮先生心想,他像是那種因為一點小撒嬌就立馬原諒的人嗎?

好吧他像。

他眉宇松開,便聽見她說,「九哥,你抬頭看看我嘛,好不好看?」

九哥。

這個小壞蛋。

榮先生的耳根子又被吹軟了。

他撩開眼皮,「你好不好看,自己心里沒點數嗎?嗯?我榮九的眼光能差到哪里去。」

夕陽的余光掩在雲層里,她的長發在風中散亂,尤其那雙粼粼生波的眼睛,勾人心魂,「我只是想問你風景好不好看而已。」她無辜地說,「既然九哥想要誇我,就直接說嘛,我又不會嘲笑你。」

「……」

又被擺了一道。

榮先生是哭笑不得,她這見縫插針的本事也算是活了。

「好看,你最好看,行了么?」

他單手穩穩抱住人,另一只大掌則是伸高,按住了她的腦袋。

黃昏里有一些風,稍顯急促。

但這不妨礙他吻自己中意的姑娘。

耳鬢廝磨,淺嘗輒止。

「走,回家。」

他十指交扣,牽著人從細細的田埂上走過。

榮先生沒有回宅子,他幾年前在父母的故居附近建了屋子,用的是尋常的瓦片磚頭,平時回來也頗為低調。這次考慮到琳琅,榮先生特意選了一輛寬敞的馬車。

屋子外邊圍起了柵欄,扎了一大片蔦蘿花,太陽落山後,花瓣朝里邊嬌怯卷起,別有幾分繾綣的意味。

「今晚我們得在這里過夜了。」榮先生讓車夫去別的地方休息了,他從袖口取了一串銅制鑰匙,打開了門鎖。

琳琅探頭看去,朝著門口是一張八仙桌,擱著一套很普通的白瓷茶具,吸引她注意的是牆上一把落了漆的大弓,囊袋里裝了幾只鐵箭,有淡淡的血腥氣。

左手邊是廚房,用青色簾子隔開,隱約瞧見一垛柴禾,而右手邊自然是卧鋪。琳琅還沒進過榮先生的房間,趁著人去找蠟燭照明的時候,先去了卧鋪。

房間比想象中要整潔,素底藍花的被褥折疊整齊,旁邊碼著一張黑漆漆的床頭小櫃子和簡易的衣箱。

「怎么了,對我的房間很失望?」

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有一絲促狹的笑意,「真不好意思,我就是這么無趣的男人。」

蠟燭的光灑遍室內,與窗外的明光形成一冷一熱。

「我看不見得。」她眼尾含著一波瀲灧春水,「今晚我睡哪兒呀?」

榮先生臉色不變,給了一個很欠揍的答案,「如果你要睡地上,我也不介意。」

琳琅斜眼睨他。

「想得美,憑什么呀?」

「那就沒辦法了。」他含笑道,「我的床分你一半好了。」

「不,我要三分之二。」

「隨你。」

榮先生走到櫃子邊,滴了一滴,把蠟燭立住了,說道,「我去燒水,等會把身子擦擦,我們就睡覺。」他說得很自如,像是一對相處已久的老夫老妻,談到睡覺這個問題上一點臉紅羞臊的意思都沒有。